而眼下,長安需要戒嚴、駐守的地方,卻絕非兩三部北軍禁卒、區區五六千人馬所能搞定的。
尤其是長樂、未央兩宮,更是南軍的職權范圍,郅都根本就插不上手……
“中尉的憂慮,孤明白。”
不用郅都開口明說——只是看著郅都欲言又止,再三看向自己,卻始終沒能主動開口的架勢,劉榮便已是心下有數。
皺眉思慮片刻,卻是不答反問道:“郎中令何在?”
此言一出,郅都當即便是一拱手。
“在行宮東廚,為陛下親自熬藥。”
聞言,得知周仁也在思賢苑,劉榮不由得心下稍安。
當即有了成算,便毫不遲疑的安排道:“讓周仁回到父皇身邊,寸步不離御榻左右。”
“——我漢家,不缺他周仁一個醫者;”
“眼下,我漢家需要的,是郎中令周仁,而非太醫周仁。”
說著,劉榮便低下頭,將腰間那枚象征著儲君太子的玉符,以及懷中另一枚象征著監國大權的小一號玉璽拿出,一并交到了郅都手中。
“將孤的符印交給郎中令,以傳監國太子手令;”
“——讓郎中令遣人往東宮,請太后懿旨、調兵虎符,即刻調動南軍任意兩部校尉,分別戒嚴東、西二宮。”
“中尉則調北軍射聲、材官兩部校尉,分別駐守長安各處城門。”
···
“傳監國太子令:自即日起,直到天子詔免——凡長安各處城門,嚴禁百姓民出入、走動!”
“南、北兩軍,除駐守兩宮及各城門處的四部校尉之外,非天子詔、太后懿旨、調兵虎符、太子手令——四者旦缺其一,便絕不可調動哪怕一兵、一卒!”
“有違此令,又或私調兵馬者,即斬勿問!”
心中最大的擔憂有了著落,郅都當即便長松一口氣,迅速擺手招來一隊騎士,將劉榮的安排各自交代了下去。
待騎士們各自領命而去,郅都便再度回過身;
沒等郅都開口,便見劉榮繃著臉繼續說道:“凡思賢苑方圓三十里,及圣駕防衛事宜,皆由郎中令即刻接手。”
“告訴郎中令:自東宮太后以下,包括孤在內——無論任何人,膽敢在圣駕左近調動兵馬,即刻緝拿!”
“——無論任何人!”
“包括孤,乃至東宮太后!”
劉榮肅然一語,郅都當即便是又一拱手;
下意識要抬手招人,反應過來之后,便拔腿朝著東廚的方向跑去。
——劉榮這一番交代,內核自然是妥當無比,但字面卻是極犯忌諱。
不親自走一趟、將這些話親口轉述給郎中令周仁,郅都實在是無法安心。
只是剛跑出沒多遠,身后又傳來劉榮低沉的呼呵;
循聲回過頭,卻見劉榮陰沉著一張臉,對自己微一頷首。
不安的走上前,來不及拱手發問,便被劉榮一把摟住脖頸,不輕不重的往下一壓。
“父皇這邊,中尉不必擔憂——自有郎中令顧全大局。”
“將孤交代的事辦完之后,中尉,再親自走一趟長安。”
“——走一趟長樂,將皇祖母,好生‘請’來。”
“務必要在今日黃昏之前,將皇祖母接來思賢苑,送到父皇的御榻前。”
聽聞此言,郅都當即便苦了臉,眉頭緊皺道:“太后,不愿……”
話才剛說出口,郅都便被劉榮那冰冷到攝人心魄的眼神,嚇的微微愣了愣;
待郅都回過神,劉榮卻是深吸一口氣,雙手捧著郅都的兩邊耳側,將自己的額頭在郅都額前磕了磕。
“于私,這是父皇最后的遺愿。”
“為人臣、為人子,孤都很不希望父皇包含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