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些疑惑地想著,正要開口發問,劉榮便看見一粒粒晶瑩剔透的暗白色糧粒,自石墨邊沿掉落而下,再被匠人用竹制小刷掃攏到一起。
如此片刻,劉榮也就看明白了。
——經過這幾年的摸索,少府研磨麥粉的工序,也已經愈發趨于成熟。
石磨,也已經根據不同的精細程度,分成了三種。
最粗的一種,用于脫粒;
中等精細和度初步研磨,讓糧粒盡可能更碎;
最細的一種,用用來將已經被碾碎的糧粒,徹底研磨成粉。
想明白其中關鍵,劉榮腦海中,當即便涌現出一條完整的流水線。
——三個水車先后排列于水渠之上,三種不同精細度的石磨分別位于岸邊,通過繩索、牛皮帶兩兩接連在一起。
每個石磨前,都只有一個負責添加、收取的工人。
經過這三道研磨步驟,宿麥就可以完成脫粒研磨,成為可以加工食用的面粉。
而這套由水車、石磨,以及傳動裝置所組成的水力研磨系統的造價,將直接影響到麥粉面食這一新生主糧的食用率。
“具體如何將水車鋪遍關中,少府可有成算了?”
看過宿麥糧粒的整個研磨步驟,劉榮下意識便開口發了問;
話說出口,劉榮很自然的側過頭,卻見老石奮片刻之間,已經是額頭直冒冷汗。
見老石奮一副戰戰兢兢,就差沒直接跪地叩首,請求劉榮治罪的模樣,劉榮也不禁莞爾。
石奮是個什么樣的人,劉榮實在是太清楚不過。
如果劉榮猜的沒錯的話,石奮此刻最想做的,必定是讓時間停滯流動;
然后找前任少府岑邁,以及少府上下,每一個參與到水車項目的人,把所有的一切都問清楚!
讓石奮做復讀機,那故障率幾乎不可能比機械更高。
但讓石奮從主觀視角發表看法,那就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就好比后世的人工智能;
你可以讓他畫圖,可以讓他算數,唯獨無法讓他進行藝術創作。
石奮就是這樣一個類人工智能——一個非常優秀的機器配件,總是能很認真的完成既定程序,卻沒有哪怕一丁半點的主觀能動性。
“楊監令?”
看出石奮面色愈發蒼白,劉榮便順其自然的將身子再轉過來了些,望向石奮身后的少府監令。
說來,劉榮同這位楊監令,也算是個老相識了。
早在劉榮著手少府瓷器項目的時候,當時的少府令岑邁,便是派出這位楊監令,與一位秦姓老匠與劉榮接洽。
時至今日,劉榮已經位即九五,君臨天下;
那秦老匠更是熬出了頭,成了少府絕無僅有的首席大匠,光是秩祿,便已是比二千石!
至于這位楊監令,雖然依舊在監令的位置沒挪窩,卻也已經成了少府卿備選。
如果不出其他意外,這位楊監令便會在未來幾年,尋求一次外放領兵的機會。
補全個人履歷中的唯一短板:軍方背景,這位楊監令,便很有可能成為繼石奮,或是下一任少府卿之后的漢少府。
早就認識,又一直往來密切,對于劉榮在少府的項目,楊監令自然是了若指掌。
此刻,又有機會在頂頭上司:少府令面前表現一下自我,自是當即便站出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