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軍臣右側,落座于右賢王伊稚斜左右的頭人們,則無不是面帶憂慮。
在軍臣深邃的目光注視下,伊稚斜面色變了又變,終還是艱難起身,走上前去;
來到軍臣面前,緩緩跪下身,將屈辱盡數埋藏于心中,卑微的親吻起軍臣的腳趾。
“您的意志,偉大的撐犁孤涂……”
看著伊稚斜以匈奴人特有的方式,向軍臣獻上自己所有的忠誠,左賢王一脈的頭人貴族們當即一陣哄笑不止。
而在右賢王一派的座位之上,落座于右側第三席的中年男子當即起身,畢恭畢敬的走上前去。
“還請撐犁孤涂,回稟偉大的撐犁天神。”
“自從四年前,卑鄙的右賢王違背天神意志,像偷羊為生的羌人般叛變,并為撐犁孤涂鎮壓時起,整個幕南,便再也沒有不忠于撐犁天的卑劣之人了。”
“——如今的右賢王,是當年那卑鄙小人的兒子;”
“但那卑鄙小人,卻也是撐犁孤涂的兄弟。”
“按照我游牧之民代代相傳的習俗,如今的右賢王,也同樣是撐犁孤涂的子嗣。”
“按我大匈奴的制度,右賢王伊稚斜,和左賢王于單一樣,都具備繼承單于大位的資格……”
中年男子話音未落,左側左賢王一派的眾頭人貴族們,當即便有幾人拍案而起!
左賢王于單身側,那名奉令將于單引回座位的魁梧大漢,更是目光兇狠的望向那中年男子。
卻見上首虎皮椅上,軍臣面色陰沉的昂起頭,深深凝望向中年男子目光深處;
良久,才喜怒不明的垂眸一笑。
“撐犁天,感受到了右賢王的忠心。”
“也感受到了右大當戶,對右賢王的忠心。”
此言一出,彼此怒目而視,恨不能當場大打出手的兩派貴族,這才憤憤不平的別過身去,面目猙獰的咀嚼起嘴里的肉。
就好像他們嘴里的,并非牛羊肉,而是敵人的血肉。
看著左右兩側,眾貴族、頭人的作態,軍臣卻是暗下稍發出一聲輕嘆,不禁為當年的選擇隱隱有些后悔起來。
——如今的左賢王于單,是軍臣的兒子。
而且,是唯一的兒子。
倒不是說軍臣三十好幾的年紀,卻只生出了這么一個兒子;
而是軍臣十幾個兒子當中,只有最羸弱、最無能的于單活了下來。
草原艱苦,不比中原。
在這個時代,作為整個已知世界最先進的文明,漢家尚且只能坐視新生兒不到一半的存活;
自更枉論醫學水平還停留在跳大神階段的游牧民族了。
軍臣有過很多個兒子。
甚至有過不少從小便英勇無比,睿智過人的兒子。
但在草原,沒有比生命、比人命更加脆弱的東西了。
隨便一場災害、疾病,甚至是某一次游獵、切磋——乃至一塊放久了的肉干,都可以奪走一個勇士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