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職更是達到了九卿級別,雖然很難再進一步,說不上‘位極人臣’,但也已經站在了漢室權力金字塔最頂部的平臺之上。
饒是如此身份、地位,周仁尚且還因為劉榮那句‘比山東復’而生出嫉羨之情,也就不難想象這四個字,在如今漢家究竟是怎樣的含金量了。
砸砸嘴,將心中嫉羨之情暫且壓下,又從棋簍中捏起一枚棋,再度俯身觀察起棋局,周仁也終是將注意力,拉回了眼前的正題。
“自太宗皇帝詔設‘北地騎士’——這一雖非官爵,卻勝似官爵的頭銜之后,我漢家的騎軍,便總是離不開北地兒郎的身影。”
“從當年,吳楚七國之亂時,被孝景皇帝調撥給弓高侯韓頹當,而后奇襲淮泗口,立下潑天大功的北地騎校尉,便可見一斑。”
“——對于那支出身北地的騎校尉,弓高侯可是至今都贊不絕口,并深深為之感到惋惜。”
“弓高侯不止一次的說:如果不是那支騎校尉立了大功,各自加官進爵,弓高侯真的恨不能奏請孝景皇帝,自請為騎校尉,統御那一千北地騎。”
“按照弓高侯的說法,便是那支北地騎校尉放在草原,單看騎術,恐怕沒人能看出他們是漢人。”
“甚至即便是放在自幼生、長于馬背上的匈奴人當中,這些北地騎士,也同樣算得上出類拔萃。”
說到這里,周仁也終是無奈的笑著搖搖頭,將兩枚棋子輕輕丟在棋盤上,以示認輸;
旋即抬起頭,含笑正色道:“北地騎士,算是北地,乃至周邊隴右、上、代等邊郡良家子最好的出路。”
“臣曾奉孝景皇帝之令,去北地辦過差事;”
“臣看見北地的良家、富戶,想的從來都不是壓榨農戶黔首,而是竭盡所能的將自家兒郎,都培養為優秀的騎士。”
“——便是農戶、佃農,乃至于家奴,也都能得到他們的善待。”
“究其原因,則是他們希望自家兒郎當中,能出一個英武不凡的北地騎士;”
“而這些鄉鄰農戶、租戶佃農,以及自家奴仆,便可以成為那位北地騎士的親兵,在戰場上彼此照看、掩護,以同進攻退,建功立業。”
說到這里,周仁也適時的止住話頭,給劉榮留出了適當的留白。
也果然不出周仁所料——周仁這邊話音落下,棋盤對側,劉榮便已是面呈思慮之色的點下頭。
“如此說來,只要北地不被打爛,便可以源源不斷的產出北地騎士。”
“——而且是騎術精湛,又自幼生長于邊郡,對匈奴北蠻恨之入骨,更頗知兵事的精銳騎兵。”
“而這樣的騎兵,即便是在草原出生、長大的弓高侯,都是贊不絕口的。”
聞言,周仁終是含笑點下頭,好似圖窮匕見般,將話頭突兀的一轉:“故而,陛下那封詔書,或許不該發給酈車騎。”
此言一出,劉榮面色當即一滯,旋即便似笑非笑的低下頭;
看著眼前,這局看似勢均力敵,實則是劉榮隨時都有可能滿盤皆輸,最終卻因為周仁的高情商,而讓劉榮險勝的棋局,劉榮不由又是一陣搖頭失笑。
良久,劉榮才含笑嘆氣著起了身,負手走到御榻前,擺手示意周仁也過來落座。
待周仁坐下身,劉榮又是一聲輕嘆,方耐人尋味道:“郎中令覺得,朕的想法不對嗎?”
“——太宗皇帝十四年,匈奴老上稽粥單于入北地,以至北地、隴右二郡破碎,匈奴胡騎更長驅直入,兵峰直指帝都長安!”
“此番,匈奴人再舉大軍叩邊,朕首先應該關心的,難道不應該是關中的安危嗎?”
“讓酈寄只派出一萬兵馬,支援朝那塞的程不識,大軍主力則駐守簫關,確保關中安穩——這,難道不是真正妥當的策略嗎?”
“朕身天子,代天牧天下萬民,難道應該為了北地郡、為了北地騎士,就把關中、把帝都長安的安危也丟在腦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