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男子的牢騷倒是沒再被左右同袍所忽略。
男子的話語,引起了大部分士族的共鳴。
——戰爭爆發至今,朝那塞守軍的傷亡比例,早就超過了兩成。
截至今日,單就是陣亡者,以及重傷不治者,便已經超過兩千人!
反觀戰果——除了百十來個死都沒能死在塞外,尸體被留在塞墻之上的匈奴人外,其余匈奴尸首,都被撤退路上的匈奴人順手撿了回去。
傷亡超四千,陣亡超兩千,斬獲卻至多不超過首級一百顆……
“此戰過后,縱他程不識來頭再大、后臺再硬,怕也是前途無望。”
“——怕是日后,我漢家就沒有一個叫‘程不識’的將軍嘍~”
“倒是那雁門守李廣?”
男子此言一出,眾人不由得紛紛眼前一亮,各自帶著憧憬的笑容,爭相點下頭。
“說是那李廣出身隴右,和俺們一樣,都是良家子的出身。”
“——平日里,什么愛兵如子、同衣共食,那都沒說的!”
“行軍打仗,也沒那么多規矩,怎么舒心怎么來;”
“和匈奴人真刀真槍打起來,李將軍那也是身先士卒,從不落于人后。”
“單就是這一項,又豈是這縮頭縮腦的程不識所能比?”
幾句話的功夫,三五人便自然而然圍攏在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李廣的諸多優點,以及程不識的諸多缺陷。
話說一籮筐,總結起來就一句:就算是在李廣軍中喂馬,也絕不在程不識麾下為將!
原因無他:實在是程不識治軍過嚴、作戰太過謹慎,仗打的人憋屈的緊!
反觀李廣,治軍寬松,對麾下將帥那都是稱兄道弟,勾肩搭背,好不親切;
打起仗來,那也是氣勢如虹——走的就是個一力降十會的路子,好不痛快!
凡事就怕有對比。
若是漢家的將軍人人都如程不識,那大家伙還不會覺得有什么,只會覺得漢家軍紀嚴明,當兵有些苦;
但有李廣這么個與程不識截然相反的‘正面’案例,兩相對比之下,眾人自然而然就覺得:李廣是個好將軍!
至于程不識,自然就是硬幣的另一面了……
“呔二三子,莫不等著胡蠻潛入塞來,再揚戈而戰?!”
眾人交頭接耳間,突聞一聲震天嘶吼響徹塞墻;
待眾人齊刷刷回過頭,卻見眾人不遠處,那位傳說中的程不敗鐵青著臉——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這凜冬酷寒給凍的。
程不識身旁,副將一聲嘶吼都仍不解氣,當即大步上前,抬腳便踹在了其中一名兵卒的后股上。
踢得那兵卒當即摔個狗吃屎,正要上前再打,身后卻傳來程不識古井無波的淡漠語調。
“罷了。”
“不過是與左右同袍交談而已,雖離了墻垛,卻也終歸算不上抗令。”
“——各領軍鞭二十,下不為例便是。”
“再傳令軍中諸將:多加巡視,不可再犯。”
程不識一聲令下,副將身旁當即有幾位親兵上前,架起那幾個聚在一起聊天的兵卒便下了墻。
同一時間,墻下又涌上同樣數量的預備役,接替了那幾人留下的防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