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這一次諸侯叛亂,讓太宗皇帝再三教導當時的太子儲君,也就是已故孝景皇帝:沒有解決掉關東宗親諸侯,剔除他們的爪牙之前,絕不能動決戰匈奴的心思!
你爹我,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有了那一戰的事實佐證,漢家才放下了先前,自有漢以來的不甘和倨傲,徹底接受漢家在面對匈奴人時的戰略劣勢,以及采取戰略防守姿態的必要性。
而后,便是漢家進入長安二十多近三十年的沉淀器,及高速發展期。
——甚至有那么一段年景,長安朝堂休養生息都休魔怔了!
居然有人在朝議之上,堂而皇之地提出:別管他黑犬白犬,只要能止戰,便都是好犬!
若非太宗皇帝深諱過猶不及的道理,將漢家對匈奴人的忍讓,限制在了間歇性和親以穩定局勢、間歇性沖突以展示肌肉——以斗爭求和平的限度,漢家說不定早在這西元前,就已經發明出歲幣這種臭名昭著的東西了!
對于當年,也就是太宗皇帝三年那場沒打起來,或者說是演變為平定叛亂的漢匈決戰,漢家目前的主流看法便是如此。
人人都說那一戰,讓漢家徹底認識到了存在于本身的內憂外患,并確定了韜光養晦,以待將來的發展方略,以及先內后外,先諸侯后匈奴的戰略優先排序。
只是在韓頹當這個曾經的‘草原人’看來,那一戰,還有一個地方,被整個天下所忽視了……
“平城一戰沒打起來,太宗皇帝簽下恥辱性的和親條約之后,便急匆匆去了關東,平定濟北王劉興居之亂。”
“而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老上稽粥,則在引軍北上、退出漢地的路上,再次注意到了云中城。”
“——拋開匈奴單于的身份不說,老上稽粥,也可謂是一代雄主了。”
“幾乎只是看了一眼堪輿,并在云中附近觀瀾了一圈,老上稽粥便徹底明白了云中城的存在,對我漢家的戰略意義!”
“于是,已經同太宗皇帝簽訂盟約,并承諾引兵退回草原的老上稽粥當即下令:召集幕南所有可以調動的力量,同老上稽粥麾下的十數萬大軍一起,不惜一切代價,以攻破云中!”
···
“在當時,臣還在草原,雖還算年富力強,卻因為降將的身份,而不被單于庭所接納——或者說是不被信任。”
“再者,先父彼時已亡故,兄長繼承了匈奴韓王的王位,被老上稽粥劃分在了幕北——主要是為了讓我韓王部遠離漢匈邊境,與漢家傳遞消息,成為第二個匈奴東胡王/漢長安侯。”
“所以那一戰,臣并沒能身臨其境;”
“但光是戰后,聽那些幕南的貴族頭人說起,臣便已是心驚肉跳,對那位素未謀面的云中守,萌生出無上的敬意……”
一番話道出口,韓頹當就好似是真的回想起,甚至是真的經歷過那一場慘烈戰爭般,口干舌燥的輕扯了扯衣襟。
——時值春夏之交,宣室殿并不很熱;
但韓頹當此時,卻已是一層薄汗蓋住了額頭,捏著衣襟的手也下意識輕輕煽動著。
就在這時,一旁的平陽侯曹壽,也適時接過了話頭。
“太宗皇帝撤兵之后,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舉兵作亂的濟北王劉興居身上,完全沒有想到老上稽粥狡詐至斯,居然還會在撤軍途中強攻云中城!”
“等長安朝堂收到云中的消息時,戰爭,已經結束了。”
“——直到戰爭結束,云中派來長安匯報戰況的信使,才終得以突破匈奴人對云中城的包圍;”
“而在后來,據云中守魏尚所說:將戰報送來長安的,已經是云中派出的第十六批信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