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伊稚斜,也同樣可以稱呼老上稽粥單于一聲:父親。
作為匈奴王族:攣鞮氏上一代最杰出的引領者、大家長,老上稽粥單于,有資格成為這一代攣鞮氏王族的‘共父’。
凡是軍臣這一代的攣鞮氏王族,理論上都是老上稽粥單于的兒子,都可以稱呼老上單于為:父親。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同為老上單于的子嗣、血脈,軍臣還得稱呼伊稚斜一聲:弟弟。
只是這個弟弟,從來都不曾讓軍臣省心。
甚至就連這個弟弟死去的生父,都讓軍臣操碎了心……
“我記得,在先右賢王還在的時候,右賢王本部在每年的蹛林大會,都會得到每一個項目的前五名。”
“——草原上,人人都在說右賢王本部,匯集著游牧之民最勇敢、最強大的勇士。”
“對于先右賢王,故老上單于總是稱贊有加,便是當時,還作為左賢王的我,都對當時的右賢王——對最杰出的叔叔感到崇拜。”
“只可惜,先右賢王,沒有謹記老上單于的教誨,沒有因為老上單于的寬容,而忠心于我大匈奴。”
“憑借每年,在蹛林大會上取得佳績,先右賢王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里,就往單于庭安插了上百人,來充當眼線。”
“如果不是我察覺到先右賢王的不軌之舉,怕是不知道那天,這上百眼線,就會成為先右賢王發動政變,謀求單于之位的急先鋒?”
軍臣嘴上雖是這么說著,但望向伊稚斜的目光,卻是說不盡的厭惡與不屑。
事實是否如此?
不重要。
重要的是,先右賢王,已經是‘先’右賢王了。
草原奉行叢林法則,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無論那位‘先’右賢王多么的睿智、勇敢,他都已經成為了軍臣的刀下亡魂。
至于現在的右賢王、先右賢王的傳人:伊稚斜,也不過是在軍臣的仁慈寬恕下,得以繼承右賢王之位。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心機深沉如伊稚斜,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更不可能聽不懂軍臣這一番話,究竟是想要從自己口中,得到怎樣的答復。
“您的意志……”
先是畢恭畢敬——甚至堪稱虔誠的弓腰屈膝匍匐在地,細致入微的在軍臣裸露的腳趾上親吻一番;
直到軍臣探出手,敷衍的在伊稚斜后腦摸了摸,以示‘我接納了你獻上的忠誠’,伊稚斜才稍稍直起身。
“偉大的撐犁孤涂,擁有如鷹隼般,可以看見千里之外的銳利雙眼。”
“先右賢王如豺狼般奸詐,更是和漢人打多了交道,就把漢人的奸詐也給學了來。”
“撐犁孤涂明見萬里,察覺了那奸詐小人的圖謀,實在是撐犁天神庇佑我大匈奴、庇佑游牧之民的明證!”
“至于那小人通過蹛林大會,將自己的眼線安插在單于庭,更是將漢人的奸詐、狡猾,給學了個十之八九……”
順著軍臣的話頭,將自己死去的父親——被軍臣迫害的父親罵了個狗屁不是,伊稚斜只將心底的仇恨,埋藏的更深了些。
而后,又好似想起什么事般,回答起軍臣先前的問題。
“撐犁孤涂率領單于庭的勇士們,草原上所有的部族加在一起,所能貢獻出的精銳勇士,也只是能有幸成為單于庭本部的勇士而已。”
“我右賢王部,是斷然沒有那么多精銳勇士的。”
“——想當年,那小人年年派出的勇士,也都是先一步從幕南各部搜刮而來,并以家人,乃至部族安危相要挾,才逼出來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