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劉榮一本《新則》說的不夠清楚,又或是對程不識過分偏袒;
而是百十年來的制度慣性,使得軍人對勝、敗的判斷標準,依舊還停留在了十分刻板的指標之上。
如浮斬;
如領土、城池得失;
又如后世人耳熟能詳的先登陷陣、斬將奪旗之功,以及喪師辱國、丟城失地之過。
按照過往百十年,普行于華夏大地的判斷標準,今年年初北地一戰,程不識頂天了去,也只能算是功過相抵。
功,在于朝那未失,成功阻止了匈奴人繼續前進、踏足漢家版圖的腳步;
過,則在于損兵折將,浮斬實在是過于難看,沒法給朝堂,乃至天下人交代。
二者合兵,結論無疑便是以重大損失,勉強達成防守任務。
類似‘拿人命堆出來的朝那未失,俺上俺也行’之類的輿論,更是至今都不曾斷絕于坊間。
即便在此基礎上再退一萬步:當今天子榮要搞軍功審核制度改制,不再以浮斬作為將官唯一的軍功判斷標準,那也應該是有限度的。
——按老規矩,程不識功過相抵,那按新規矩,程不識也頂多就是‘功稍大于過’;
賞賜點金石珠玉、布帛御劍之類,更深直接就是口頭嘉獎,也就差不多了。
結果可倒好——原本只是功過相抵的程不識,被天子榮一本《新則》,直接給捧到了封侯的高度!
雖然食邑不算多,但那也是侯爵啊!
自太祖高皇帝開漢國祚,凡今五十余載,算上太祖皇帝始封的開國元勛功侯一百四十六家,漢家至今為止,也頂多封了不超過兩百家徹侯。
平均每年不超過四家!
若是排除太祖皇帝一股腦始封的一百四十六家開國元勛,平均算下來,一年更是不到一家!
想先孝景皇帝,前后在位足足七年,再算上一個吳楚七國之亂的平定,封侯尚且不過十余家。
其中,平定吳楚七國之亂的功臣占一半,孝景皇帝的潛邸心腹、母族外戚,如周仁、竇嬰等占另外一半。
——一場吳楚七國之亂,最終才萌生出五六家功侯!
而且隨便挑出來一個,都是早就有資格封侯,僅僅只是差什么一個機遇的老將。
魏其侯竇嬰——早就該是外戚恩封侯樂!
榆侯欒布——早在太祖高皇帝誅殺梁王彭越之時,欒布便已經因‘義哭彭越’一事而聞名,并得到漢家核心決策層的重點關注。
五十多年的資歷積攢下來,大大小小也打了幾十場仗,就算活著無法封侯,死后也保底要追封一個千八百戶食邑的徹侯。
塞侯直不疑——太宗孝文皇帝,給先孝景皇帝留的班底,也同樣是早就該封侯,只差一個契機;
平曲侯公孫昆邪——義渠王子,太宗皇帝年間歸附,單就是一個‘率部歸義’的履歷,也早該出于政治考慮,封個歸義侯、忠義侯之類。
一直拖到先孝景皇帝之時,甚至還多加了一層‘平滅吳楚’的武勛,公孫昆邪這個平曲侯,也基本和義渠王子的身份、義渠歸義這一政治事件沒什么關系了。
再有,便是絳侯周亞夫,因功加封條侯。
看看!
先孝景皇帝在平定吳楚七國之亂后,滿共才封了這么五家!
還都是非封不可、再不封就要出問題,才不得已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