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單于庭占了,原本擁有這些地方的部族,就只能去搶其他弱小部族的地盤。
達官顯貴吃上素了,貴族老爺也跑去吃粗糧,底層還能有好日子過?
有那么一瞬間,伊稚斜心中,甚至生出了些許幸災樂禍!
如果河南地真的就此脫離草原游牧之民的掌控,成為漢人的養馬地,那軍臣這個匈奴大單于,必定是威嚴大損!
自詡禮儀之邦的漢人,其君王威儀大損,尚且會不再被公卿大臣尊重;
奉行叢林法則,幾乎只以慕強二字,來作為社會秩序勾踐核心的草原,自更是如此。
如此一來,軍臣丟了河南地,引發草原各部不滿,更甚是不軌之心;
再由伊稚斜從中……
“右賢王本部,擁有我大匈奴最肥美的草場、最溫暖的土地,卻將其拱手讓給了狡詐、卑劣的漢人!”
“這個罪責,右賢王是必定無法逃脫的!”
“只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從漢人手中重新奪回河南地,以免入冬之后,我單于庭本部無法在河南地過冬。”
“至于為右賢王定罪的事——就等回到河南地之后,由撐犁天親自降下天神的意志吧。”
看出伊稚斜的不屑,軍臣縱然惱怒,卻也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河南地的意外丟失,確實大大出乎了軍臣的預料。
更準確的說,是河南地丟失的速度、漢家奪取河南地的速度,實在是快到出乎軍臣的預料。
——軍臣當然想過;
無論此戰,還是過去這些年,攻打漢人的邊關時,軍臣都曾想過:萬一這個時候,漢人從其他地方主動出擊,反守為攻……
一開始,稚嫩的軍臣,確實傲慢的否認了這種可能性。
后來,隨著心性愈發成熟、手腕愈發老練,軍臣也逐漸摸到了帝王之道的門檻。
比如某個可能對單于庭、對單于造成威脅的人,關鍵不在于他有沒有這個想法、動機,而在于:他有沒有能力這么做。
就好比伊稚斜;
在軍臣看來,伊稚斜,就是即有弄死自己,取而代之的想法,也有這么做的動機,卻唯獨沒有這么做的能力的人。
對于這樣的人,早些年的軍臣——都不用太過久遠,也就是十年八年前的軍臣,都會選擇將威脅扼殺在搖籃之中,將伊稚斜這個狼子野心的逆賊,扼殺在還不具備對自己產生威脅的能力之時。
但現在,軍臣不再會這般魯莽行事了。
所以,對于漢人主動出擊,反守為攻的事,軍臣確實是認認真真考慮過。
而且是在斷定漢人沒那個能力和膽量之后,依舊決定‘拋開事實不談’,以‘漢人不知道腦子抽了什么風,就是主動出擊了’為前提,推演過漢人的行動。
而在軍臣曾經的推演當中,漢人如果出北地,謀奪河南地,那第一步:橫渡大河,就需要花費至少十天的時間。
這還是沒有人為因素影響的情況下,單就是無壓力、無干擾過河一項,所需要花費的時間。
若是渡河過程中,被河南地的匈奴游騎發現,潛渡大河的漢人,當即便會遭遇一場渡河阻擊戰。
即便在匈奴騎兵遮天蔽日的弓羽齊射下,依舊幸運的將大半兵力送到大河彼案,送到河南地,接踵而來的,便又是一場背水之戰。
淮陰侯背水一戰,無論是在中原還是草原、在漢人心中還是游牧之民眼中——乃至后世人認知中,都是一場膾炙人口的經典戰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