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平陽侯家族就會站出來,‘悲天憫人’的對這家農戶說:把你女兒賣給我吧,十萬錢。
只有這種情況下,平陽侯府才能以遠高于市場價的價格,買到奴仆、姬妾;
但凡這家農戶需要的不是十萬錢,而是只五萬錢就能夠應急,他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以五萬錢的價格把女兒賣去別家,而不是以十萬錢的價格,賣進平陽侯府。
在曹皇后入主椒房之前,一無參政資格,二無軍方背景,百無聊賴,只能過著枯燥而又乏味的貴族生活,躺在先祖功勞簿上坐吃山空的平陽侯家族,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衛子夫,也正是在這樣一個功侯家族出生、長大;
從小到大,衛子夫沒見過多少人性的良善,卻幾乎見遍了人性的陰暗面。
所以,當‘天子看上你了’的天降禮包砸在頭頂上時,衛子夫腦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完了。
徹底完了。
我一個奴生子,卻得了陛下青睞;
偏偏皇后至今都還不曾侍寢!
皇后,必定恨透了我;
平陽侯,怕更是恨不能把我活活咬碎!
有陛下的交代,平陽侯或許不敢把我怎么樣。
但母親,還有兄長、姐姐……
“阿青!”
“這件事,你一定要幫我!”
漫長的呆愕、迷茫之后,衛子夫終于還是強壓下胸中驚懼,強迫自己短暫的冷靜了下來。
只是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饒是衛青已經入宮一段時間,練出了一些養氣功夫,也還是被嚇得魂不守舍。
“阿姊,何以至此?”
“陛下圣眷,于阿姊、于我家,當是百利而無一害?”
“怎阿姊,卻做這般驚懼交加之態?”
衛青同樣半帶驚懼,半帶疑惑地詢問,卻并沒有將衛子夫勉強厘清的思路打亂。
只見衛子夫深吸一口氣,深深凝望向弟弟衛青的目光深處;
良久,才語顫著擠出一句:“阿青出入宮諱,當是有機會見到椒房的。”
“就算不能會皇后當面,也總能托人,給皇后帶句話?”
極力平復著情緒,極力維持著語調的盡可能平緩,發出如是一問;
待弟弟衛青疑惑不減分毫的點下頭,衛子夫才終道:“替我給皇后帶句話。”
“——便說,罪婢衛子夫,無意得了不該得到的東西。”
“失了為奴、為婢的規矩;”
“衛子夫,任憑皇后發落……”
···
用盡渾身的力氣,講這句話說出口,衛子夫又是顫抖著深吸一口氣,久久不能從驚懼交加的情緒波動中緩過神。
而在聽聞姐姐衛子夫這番告罪之語后,衛青面上先前帶著的疑惑不解,也漸漸變成了一抹若有所思的了然。
“阿姊的意思……”
“皇后?”
便見衛子夫微微點下頭,又顫抖著睫毛輕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