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初四,長安城,長樂宮長信殿。
聽劉榮說起大計再度拖延的計劃,竇老太后面色淡然依舊,只嘴上,依舊不忘提醒劉榮:大計很重要,能不拖,就盡量不要再拖。
對此,劉榮有心辯解,確實沒有直接開口,說些‘戰事所累’之類;
而是委婉轉移話題道:“昨日,太尉酈寄傳回戰報:匈奴右賢王伊稚斜撤軍,程不識率軍北上,得以重駐馬邑。”
“河南地朔方郡,博望城北墻也已大致建成,至晚不超明歲開春,便可以矮墻圍出博望城出行、至晚明歲秋,博望城可徹底建成!”
“——近幾日,朝中百官正在商議,朔方郡當設幾城、以何為治;”
“又郡縣官員任用、將帥派駐等事宜……”
嘴上含笑說著,劉榮的眼睛卻是有意無意瞥向身旁,佯做垂眸飲茶之態,實則,卻是小心觀察起祖母竇老太后的神情變化。
也果然不出劉榮所料:聽劉榮以戰事——尤其是戰果來委婉解釋大計推遲的原因,老太后原本還算云淡風輕的臉上,頓時就涌現出一抹肉眼可見的僵硬。
——無論是古今、中外,戰爭,永遠都是政治的延伸。
而這場河套-馬邑戰役,對于漢家的政治意義,顯然是不同凡響的。
漢家完勝!
戰前的所有既定戰略——即河套戰場牟取河套,馬邑戰場確保馬邑不失兩項,除去程不識主動棄守馬邑,使漢家短暫失去馬邑控制權不算,均得以圓滿達成!
而既定戰略的圓滿達成、河套地區的成功獲取,意味著這一場戰爭,讓漢家得以順利開疆拓土。
——新開疆域尤其還是河套!
毫不夸張的說,就這一項,就足以讓漢家自上而下,無論參戰將帥,還是后勤輔兵、民夫;
無論是達官貴族,還是底層農戶;
乃至于天子劉榮本人,都受益匪淺!
參戰將士、后勤部隊自不用說,實打實的軍功,將讓每一個與此戰有關的人,都大幅改善生活水平。
就算無法達到‘人均階級躍遷’的程度,也起碼是人均發一筆財。
達官顯貴也很好理解——徹侯貴族、外戚基本悉數參戰,各分得一杯羹;
便是最底層的農戶黔首,也同樣能得到很直觀的好處。
——就算我家沒有子侄參戰,那些參戰的有功將士得了賞賜,也總得買點東西吧?
成千上萬,甚至十以數萬計的‘有功將士’,揮舞著大把大把的銅錢涌入市場,但凡是手里有東西可賣的人,都可以從中牟利。
而此戰,若要說誰得利最大,那無疑,便是天子劉榮了。
——開疆拓土之功!
對于將官而言,這是武勛;
而對劉榮而言,這,卻是實打實的‘武功’!
文治武功文治武功,雖然不分先后,但含金量孰輕孰重,卻是一目了然。
就說劉榮的祖父,漢太宗孝文皇帝劉恒,花費了足足二十七年時間,才讓后世華夏子孫豎起一個大拇指,認可了這位漢天子在‘文治’范疇的成就。
而原歷史時間線上的漢武大帝劉徹,卻在內部治理一塌糊涂,甚至險些讓漢家江山社稷崩塌的前提下,僅僅憑借‘武功’二字,便得以名垂青史。——漢文帝劉恒,在位二十七年,兢兢業業一生;
花費足足二十七年的時間,達成了在‘文治’范疇的天花板級成就,卻唯獨缺個‘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