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劉徹,在位五十四年,放浪形骸一生;
用足足兩倍的在位時長,霍霍了漢家足足五十多年,將文景之治的積累敗壞了個一干二凈,百姓民水深火熱,民不聊生,卻唯獨只有‘武功’。
但在后世,世人皆知漢武劉徹北逐胡虜,衛霍閃耀草原;
卻鮮有人知漢文勵精圖治,更為天下人贊為‘在世圣人’。
這,就是文治、武功二者之間的差別。
說不上二者哪個難度更大;
前者需要花費極為漫長的時間,需要極強的耐心,以及一定的政治能力;
后者需要極大的魄力,以及足夠穩固的威嚴。
但含金量一目了然——勵精圖治數十年,不如一戰所得之武功!
如秦奮六世之余烈,勵精圖治百十年,終也抵不過始皇一掃六合,為華夏之祖龍。
如漢歷經文景之治,委曲求全數十年,終也還是抵不過漢武馬踏胡虜,鑄諸夏之脊梁。
作為漢太宗孝文皇帝的發妻,竇老太后至今都還忘不了丈夫臨終前,依舊在耿耿于懷的是什么。
作為一個合格的政治人物,老太后更不可能不知道:對于一個皇帝而言,武功二字,究竟意味著什么。
——如果是,在這場戰爭前,劉榮只是一個勉強成人,手腕勉強合格,政治水平勉強達標的菜鳥皇帝;
那此戰過后,有‘武功’二字傍身的劉榮,就徹底成為了真正口含天憲,言出法隨的漢天子!
過去的劉榮制定政策,需要以現存律法為依據;
但從今往后,劉榮想要制定的每一項政策,都會有新的法律跟進,來補充政策的合法性。
這,就叫‘言出法隨’!
這樣的狀況,顯然不是老太后希望見到的。
準確的說,對于這場戰爭的結果,老太后的心情很復雜。
作為漢家的掌舵人——至少是理論掌舵人之一,老太后當然希望漢家在每一場戰爭中,都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
但作為一個個體、一個有權力欲望的政治人物,老太后顯然也不希望劉榮如此順利的獲取‘武功’,并以此為根基,過早的從手中奪走太多權利。
只是眼下,米已成炊;
就算再怎么無法接受,老太后也只能強迫自己接受,并盡快適應自己的身份變化。
——從過去,代替先孝景皇帝,為新君劉榮‘撐場面’的決策者,轉變為日后,為天子榮提供建議,并適時提醒、告誡的參謀者……
“皇帝的陵、邑,可都有章程了?”
別了老半天,竇老太后才終于憋出來一句沒頭沒尾的警醒之語。
倒也不是老太后不習慣如今的角色;
——在孝景皇帝年間,面對著羽翼豐滿,還未即位便已壯年的孝景皇帝,竇老太后便基本都是這么個參謀者的角色。
不時提醒一下皇帝這事兒別忘了、那事兒別拖了,然后就當甩手掌柜便是。
但畢竟是從那個角色,先轉變為了呂太后、故薄太皇太后那樣的掌權者,如今又再度變回參謀者;
這突如其來的落差,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