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低語,殿外頓時涌入一隊郎官,將幾口看上去就稱重無比的木箱搬了上來。
而后,便是一卷又一卷封有漆、印的竹簡,被依序送上劉榮的案頭。
過去這些年——準確的說,是從先孝景皇帝三年,劉榮太子監國,到如今的劉榮新元二年;
這五年的時間里,劉榮對于漢家內部治理的大體中心思想,其實還是維持文、景兩代先帝時的核心:輕徭薄稅、休養生息。
只是稍有不同的是:比起兩代先皇單純‘節流’式積攢府庫、積蓄力量,劉榮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開源’之上。
——國家財政這個東西,無論是想要改善,還是加快繼續速度,方法縱是千千萬萬,終歸還是不過開源、節流這兩個大類。
過去幾十年,賴文、景兩代先帝竭盡所能的‘節流’,漢家得以在最大限度保障民生、減小底層壓力的前提下,完成了極為龐大的府庫積累。
而在劉榮太子監國之后,以糧食官營為核心,以陶瓷器奢侈品為輔助的新型國家財政模式,無疑是加快了這一進程。
在過去,漢家府庫、儲蓄之所以在穩步上升,主要還是文、景兩代先帝省吃儉用,盡可能少花錢,將中央財政收入當中,屬于少府內帑的口賦一項最大限度節省下來。
這就好比一位老人省吃儉用,從每個月五千塊的退休工資中攢下四千七、八百,十幾二十年細水長流之下,居然也攢下了一筆高達百萬的龐大儲蓄!
而劉榮當家做主,開始負責漢家的財政工作,則好比孫輩繼承了祖父、父親留下了上百萬儲蓄;
但劉榮卻沒有墨守成規,繼續從自己六千塊的退休工資里,單純的每個月攢下五千多。
而是在學父、祖,從退休工資中攢錢的同時,又另外找了幾份兼職。
這幾份兼職,一曰:糧食官營;
二曰:陶器器。
過去五年的時間里,憑借壟斷關中糧食市場,即便是在將糧價壓到粟三十多錢每石、麥五十多錢每石的超低價,少府內帑也還是得到了每石糧食至少一錢的利潤。
——關中民上千萬口,近二百萬戶;
按照每戶三百石的年糧食產值,關中一年的糧食總產量,高達六萬萬石!
就算考慮到冬天補種宿麥,讓土地肥力消耗加劇,糧產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也至少能有五萬萬石粟,外加二萬萬石以上的麥。
每年七萬萬石糧食!
按照每人每年二十四石的成年男子糧食消耗標準,關中一年的糧食產量,足以養活近三千萬人!
如今漢室天下,滿共也才三千多、不到四千萬的人口,單就是一個關中的糧產,都差不多能養活全天下大部分人了!
事實上,早在百十年前,關中就已經是神州中原的糧倉了。
八百里秦川,外加‘與世隔絕’,只以蜀道相通的巴蜀天府之地——這兩個糧倉加在一起,便幾乎能承擔起整個華夏民族的日常口糧消耗。
戰國末期,也正是憑借這兩個糧倉,秦國才能輕而易舉的掌控他國命脈。
掌控程度低一些的,如魏、趙,雖然不至于完全不敢和秦國作對,卻也幾乎是一旦和秦國開戰,全國上下當即就要陷入糧食短缺,只能假他國之手‘曲線救國’,從秦國手里買糧食來吃。
掌控程度高一點的,比如齊,更是成為了關東六國當中,唯一一個未戰而降,直接跪地稱臣的國家。
甚至更早的時候,管仲輔佐齊桓公,以魚鹽之利九匡諸侯的故事,也明確無誤的告訴后世人:糧食安全問題,早在數千年前的春秋戰國時代,就已經引起華夏統治階級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