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側,自右賢王伊稚斜以下,分別是右谷蠡王、右大將、右大當戶。
眾所周知,這八人,便是匈奴雙頭鷹政策下的‘八柱’。
其中,左、右谷蠡王同樣是攣鞮氏王族,卻并非軍臣這一脈,而是旁支出身的德高望重者。
當單于故去,左、右賢王又同時出現意外時,左、右谷蠡王就會作為‘替補太子’,繼承單于之位,以免大位落于外人——即攣鞮氏王族以外的人手中。
左、右大將以及左、右大當戶,則由匈奴四大氏族世襲。
而呼延氏,便是匈奴四大氏族中,世襲右大當戶一職的那一個。
按理來說,像蹛林大會這種政治意義雖然重大,但整體氛圍偏向娛樂的政治活動,單于與某位八柱之一交談,并不會引起旁人的關注。
但此刻,隨著軍臣一聲毫不掩飾的質問響起,軍臣左右兩側的二三十號人,都紛紛將目光投向軍臣的質問對象:現任右大當戶,當代呼延氏頭人,呼延賀。
至于呼延賀被質問——尤其還是被單于,在蹛林大會之上,大庭廣眾之下質問的原因,大家伙心里也有個大概的猜測。
“呼延氏的那小子,實在是……”
“唉,也怪不得那小子;”
“就這差事,換做是誰,恐怕都無法做的比那小子更好了……”
一時間,一道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身上,還有一聲聲低微的竊竊私語聲傳到耳邊,搞得呼延賀都有些臉頰發燙,老臉當即就有些掛不住了。
呼延賀當然知道,軍臣這沒由來的邪火究竟為何。
——之所以對今年,各部在蹛林大會上的表現感到不滿,自然是因為在河套-馬邑之戰后,草原各部對單于庭都生出了些別樣的情緒。
雖然談不上離心離德,從此聽調不聽宣,更或是直接脫離、反叛;
但還想讓各部和往年一樣,在蹛林大會上派出最出色的勇士,以供單于庭充實本部武裝,顯然也已經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對此,軍臣當然是了然于胸。
而在明知緣由,且無法將此事擺上明面的前提下,軍臣之所以要拿呼延賀開刀,原因更是直白到根本不需要思考。
因為幾個月前,匈奴單于庭派出了使者,去和漢人的小皇帝,商討再結盟約的事宜。
而使團正使,恰恰是呼延賀最出色的兒子(也可能是侄子),呼延部族基本公認的下一代頭人:呼延且當。
單從結果上來看,呼延且當此番出使,事兒辦的顯然算不上有多漂亮。
尤其是在草原游牧之民清奇的腦回路下,呼延且當沒有完成單于庭的囑托,沒有和漢人達成讓單于庭滿意的盟約,那就是辜負了單于庭的信任!
最倒霉的是:呼延且當,是自從匈奴部統一草原以來,第一位以戰敗國一方的身份,出使漢家的匈奴使節。
——過去的匈奴使節,都是帶著軍事勝利,趾高氣昂的去漢人的地界耀武揚威,猛敲竹杠;
往后的匈奴使節,或許會是帶著軍事失利,低三下四的去求漢人停手,給游牧之民一點活路。
呼延且當尷尬的點,就在于呼延且當出使的時機,剛好卡在了這兩個‘大時代’之間。
河套-馬邑戰役的失利,尤其是河套的丟失,讓匈奴人不再具有對漢人的絕對軍事優勢,自更無法支撐起匈奴使團跑到漢人的地方,耀武揚威的許愿;
只是戰爭雖然失利了,但草原上卻根本沒有多少人認識到:河套-馬邑戰役,是漢匈雙邊戰略關系的重要轉折。
許多人——包括單于庭的大部分貴族,都固執的認為:河套-馬邑戰役,不過就是一場意外。
在那之前,漢人從來都無法戰勝大匈奴,從此往后,漢人也同樣無法再次戰勝大匈奴的勇士。
所以,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漢人對待匈奴使者,就該是過去,那副予取予求,生怕惹怒的卑賤態度。
或許在將來,再來幾場連續的戰爭失利,才會讓草魚上的游牧之民反應過來:漢人,好像沒那么好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