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朕曾祖高皇帝篳路藍縷,立漢國祚,而來足近一甲子。”
“然天下能人異士,或受征辟而不應、應而辭,或受察舉而不仕、仕而走。”
“孝廉、力田,又賢良方正等,歲不過一二,然天下官、吏之缺數以萬千計。”
“非獨朕一人——凡漢之君,皆苦無可用之人久也。”
“今,朕欲使天下有識之士、有志之才,皆得報國之良機。”
“乃昭告天下:朕新元二年秋八月戊寅(十五),舉文試于長安,以遴天下豪杰、士子,入為官、吏。
凡戶農籍,爵公士(一級)及上,父祖三代無有逆賊、叛國者,皆可至長安長安應試。”
“凡士子應試,地方郡縣不得相阻,速以傳、引為便。”
隨著劉榮的話一句句說出口,汲黯手中的筆也一次次落下,于淡黃色的絹布之上,記錄下了劉榮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
只是記著記著,汲黯原本還淡定務必,仿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面容,也愈發‘精彩’了起來。
——考舉!
和漢家過去,幾乎完全靠人擔保舉薦,并由天子親自考察其學識的察舉制度,幾乎沒有半點相似之處的考舉制度!
作為官宦家族的子弟,沒人比汲黯更能感受到這封才剛草擬,甚至還沒草擬好的詔書,究竟有多么駭人的威力。
過去幾百年,汲黯家族世代為宦,到汲黯于先帝年間,做儲君劉榮的太子洗馬,已經是連續七代人入仕為官。
而這七世所奠定的‘官宦之家’的基礎,是以汲氏先祖出了連續三代‘卿大夫’為開端。
之后的每一代人,除了本身能力、德行夠硬外,也同樣離不開家族人脈所提供的幫助。
說句最直白的話:汲黯之所以能成為劉榮的太子洗馬,就是因為他姓汲,出身于濮陽汲氏;
若非如此,那即便汲黯有真才實學,也絕不可能是從太子宮起步,先天具備一個‘儲君班底’的頂級政治buff。
可以說,汲黯這顆政壇新星,是汲氏一族近十代人的積累,于一朝迸發所散發出的光彩。
至于其他人,除非他們也有著汲黯這樣的家世背景,以及同時具備的學識、德行;
否則,別說是儲君班底的開局了——單就是入場券,就足夠他們花費大半生,卻依舊很可能不得其要。
而現在,有了劉榮這紙堪稱‘異想天開’的詔書,一切就都要不一樣了。
從今往后,汲黯這樣的人,可以走察覺的路子,從旁人遙不可及的起點開啟政治生涯;
而那些‘普通人’,也同樣可以憑借一場只針對學識,卻根本無關乎身份、背景的考試,來展現出自己的能力。
雖然依舊不可能有人憑一場考試,就和汲黯站上同一起跑線,但至少入場券是有了;
至于后續——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只要進了官場的門,之后的發展,自然就各憑本事了。
只是這樣一來,那些還在異想天開著‘我等不可取代’,等劉榮向自己‘低頭’的官僚們……
“陛下,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怎在陛下身邊待得越久,便越發看不透呢……”
一邊奮筆疾書記錄著詔書,汲黯心下也不由得如是想道。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