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個高級文明,想要對這樣一個極度落后,甚至都沒能從野蠻原始人時期完全脫離出來——乃至根本沒有脫離出來的低級文明,達成徹徹底底的統治,其難度可想而知。
如果沒有長安天子榮的書信不是提點自己,程不識只怕是早就要絕望,然后得出‘蠻夷不可以王道治之’的結論。
但劉榮的提醒,卻是給程不識撥云見霧,指出了一條最簡單直接,同時也是最好理解的道路。
——農耕之民也好,游牧之民也罷;
高級文明也好,低級野蠻文明也罷。
歸根結底,都不外乎:生存二字。
華夏農耕文明下的百姓農戶,為了生存而春耕秋種,辛勤勞作。
匈奴游牧文明下的游牧之民們,也都是為了生存而春出秋歸,遍草原的放牧。
真要說矛盾,別說是‘神秘而又令人無法理解’的游牧之民——便是漢家農耕之民,也是一籮筐,數都數不清。
但歸根結底,無論農耕還是游牧,核心矛盾永遠都不外乎生存二字。
華夏農耕之民,只要吃得飽肚子,只要還有活路,那就能承受駭人聽聞的稅賦,以及官府的無下限壓迫。
直到活不下去、全然沒有活路的那一天,農耕之民才會揭竿而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放在草原游牧之民身上,邏輯其實也是通的。
——如果能輕輕松松保證生存,誰又愿意刀尖舔血,去搶別人家的牛羊?
所以,在劉榮看來,解決草原問題、解決游牧之民問題,對游牧之民達成根本統治最基本,同時也是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圍繞生存二字做文章。
想當年,太祖高皇帝篳路藍縷,立漢國祚,天下百姓卻大半躲進了深山老林,說是逃避戰火,實則卻是落草為寇,破壞天下治安的同時,讓漢家根本收不上來稅、賦。
如此棘手的局面,太祖高皇帝也只是大筆一揮,一手賜民田爵,就讓深山老林的隱民們乖乖走出桃花源,種地納稅了。
對草原、對游牧之民,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
甭管有多棘手,就一句話:給他們找條活路,指一條只要勤奮,就能大概率餓不死,且并不需要和人拼命的路徑。
生存得到保障,吃得飽肚子了,他們就不會再想著爭強斗狠,而是和每一個華夏農耕之民一樣,思考著如何攢下一筆錢,給自己的孩子、后代找一條好路。
從文也好,從武也罷——總歸是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再不濟,就子承父業,繼續種地、放牧嘛。
但也總歸是要一代比一代好的。
只要這套思維邏輯,開始在游牧之民腦海中成為常態,那即便他們身著胡服,也已經是如假包換的諸夏之民了。
只是對于程不適‘如何解決游牧之民生存問題’的提問,長安天子榮的指導意見,卻是讓程不識一陣摸不著頭腦。
“篝火晚會······”
“能有用?”
“這不是軍中提振軍心士氣的路數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