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名哲別。
年輕時,也是河套地區響當當的人物。
——哲別二字,在匈奴語中,本就是‘神射手’的意思。
匈奴人的軍隊當中,甚至有叫哲別的榮譽稱號,更或直接就是職務。
至于名字叫哲別,那更沒說的——但凡實力有半點對不起這個名字,男子早就被逼的改名了。
憑借著高超的射術,哲別很早就開始為部族帶回獵物。
上了戰場,那也是心不慌、手不抖,不說是箭無虛發,也至少是百步穿楊。
要不是為了留在部族、留在河套,而不是被單于庭帶著到處逛,哲別早就參加戴琳大會,并讓整個草原都大開眼界了。
對于哲別這樣的人而言,草原‘舊社會’時期的生活,其實算不上有多痛苦。
有吃有喝,牧畜、女人、財富,應有盡有。
而如今,由漢人所掌控的‘新社會’,對這些人也沒有什么顯著的利好。
所以,對于草原上的變化——準確的說,是河套地區這兩年間,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哲別這樣的人,其實是頗有些無所適從的。
他們——哲別‘們’,不知道在新的秩序下,自己應該是在什么位置,是怎樣的社會定位;
不知道在新社會,他們應該干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曾經,在‘舊社會’下的身份、地位,究竟要如何在新社會維持。
而哲別,其實還算是這一群體中,相對比較睿智、開明的。
——哲別去了博望城。
為了搞清楚著新社會是什么樣,為了探索自己這樣的人,在新社會的未來,哲別主動前去博望城,一待就是幾個月。
而這幾個月,在博望城的所見、所聞,無疑是顛覆了哲別,對于草原秩序,以及對漢人的認知。
對于未來,哲別在迷茫之余,也開始有了一些思考……
“阿大。”
“那以后,阿雅學好了騎馬、射箭,是不是就沒用了?”
思慮間,懷中的少年發出稚氣未脫的詢問,惹得哲別心下一奇。
下意識挑起眉,便聞少年繼續道:“不能隨意殺人,那肯定就不能殺漢人了。”
“殺不了漢人,那學騎馬、射箭,豈不是就只能打獵,只能射獵物?”
說著,少年阿雅還頗有些失落的抿了抿嘴。
“阿雅,是不是再也無法成為勇士了啊?”
少年接連數問,如機關槍般停不下來。
問的哲別愣子原地,本能的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是再三把趕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中。
哲別的第一反應,是告訴兒子阿雅:騎馬、射箭,無論什么時候都是有用的。
草原游牧之民,永遠都忘記騎馬、射箭的本領。
只要能熟練掌握本領,那草原之上,就永遠會有源源不斷的勇士。
但哲別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因為在博望城,哲別看到了許許多多漢人。
他們當中,有的身形瘦弱,連馬背都上不去,卻因為能寫會認的本領,而得到旁人的尊敬。
也有人,既不會騎馬射箭,也不會上陣殺敵,既不會游牧,也不會種地,既不會舞刀弄槍,也不會咬文嚼字。
但他們會算數。
僅僅只是因為他們會算數,他們就能得到漢人富商的青睞,成為博望城內,受人尊敬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