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不高興了,看你不順眼了——甚至于,僅僅只是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打死你還挺好玩兒的;
那么恭喜你:你游戲要重開了。
沒有人會在意你、在意一個奴隸的死活。
就連官府,也不是為了給你做主,而向奴隸主了解你的生存狀況;
而是因為你若還活著,奴隸主就需要繼續繳納奴隸稅。
如果你死了,這筆稅就不用再叫了。
所以官差上門、登記,檢查你的尸體,純粹就是為了確定:你是真死了。
而不是奴隸主為了逃稅,扯謊說你死了。
僅此而已。
如此卑賤的社會地位,被納入‘非公室告’的范圍,也就是可以預見得了。
即:奴隸狀告主人,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地方官府都絕不能聽取、采納;
而是應當將打算狀告主人的奴隸,打板子扔出衙門。
至于你說,奴隸主是打算謀反,亦或謀朝篡位?
不好意思,還是一樣。
做奴隸,就應該對奴隸主忠心。
做子女,就應該對父母有孝心。
哪怕主人、父母要謀朝篡位,要舉兵造反,作為奴隸、子女,也應該先父母/主人之憂而憂,后父母/主人之樂而樂。
這個時代的主流價值觀,首先要求奴仆忠于主人、子女孝順父母。
而后,在此基礎上,才要求所有人忠于社稷,忠于君王。
在這種情況下,非公室告這種‘訴訟權否定’制度的存在,也就是可以理解得了。
也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一個膽敢狀告主人——寧愿被官府亂棍打死,也要狀告主任的奴隸,才會那么的引人注目。
和百姓除非活不下去,否則就不可能造反一樣。
若非別無他法,奴隸也同樣不可能在‘非公室告’的范疇內,沒有意義的狀告自己的奴隸主。
既然告了,那就說明這個奴隸,受到了駭人聽聞的非人待遇,以至于他寧愿拼死,去爭取一個約等于零的可能性,也不愿繼續忍氣吞聲。
于是,漢天子榮四年夏,河東郡。
奴隸欒大,狀告主家師氏,伙同郡守周陽由,篡改履歷籍簿!
原本漢人出生的奴隸,在掌握財富的師氏,以及掌握權力的周陽由合力‘編排’下,最終被記錄為了外族奴隸!
這樣做的目的顯而易見——是為了按照天子榮所頒行的新制度,來占‘外族奴隸減免奴隸稅’的便宜。
結果奴隸欒大,實在實在忍不下去了;
又不敢再河東郡告,便跑到了隔壁的河內,一直訴狀,將主家師氏和河東太守周陽由,都一紙訴狀給告了上去。
狀告動機,欒大也說的很明白:委身為奴,已經很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再被師氏、周陽由歸為外族蠻夷,欒大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做奴隸哪怕卑賤,也終歸是漢人奴隸,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可你師氏、周陽由,居然把俺欒大的身份竄改成蠻夷?
這不是拿人當霓虹人整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