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再詳細些,甚至是詳細到極點,也就是:吳王假裝清君側,實則造反,長安嚴厲斥責之,發兵平叛。
這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能通過成本如此低廉的方式,來讓最底層的民眾,接收到來自最頂層的決策,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事兒了。
只不過,和后世的新聞播送,不同的人看能得到不同層面的信息一樣;
這個時代的政壇訊息,風吹草動,在不同的人看來,也同樣會得出不一樣的結論。
正如劉榮召見朝鮮各國國君,底層民眾認為是劉榮閑著無聊,想圖個新鮮,瞧一瞧不同品種的野人;
但在朝堂內外的朝臣百官、功侯貴戚看來,這看似不起眼的一個舉動,卻也同樣包含著許多可提煉,可品味的信息。
——匈奴人戰略重心西移,漢匈決戰將趨于拉鋸,已經是朝堂內外人盡皆知的舊新聞了。
早自高闕之戰后,匈奴人明確要避戰、要轉移戰略重心時起,長安朝堂內外,就已經進入了一場稍顯煎熬的猜測,或者說是政治預判。
預判的內容,自然是漢家未來的方向,以及天子劉榮針對漢家,所作出的未來規劃。
是咬著匈奴人不放,繼續在幕南地區搞文章,逼匈奴人狗急跳墻?
還是和匈奴人慢慢磨、慢慢熬,看誰能先熬死誰?
亦或者,先把匈奴人放一放,趁著匈奴人自顧不暇,根本無力找漢家麻煩的戰略空間,把其他的問題解決一下?
比如南方的趙佗,亦或是關東,那幾家還并未完全被剔除爪牙,徹底失去對長安朝堂中央的威脅,仍有余力禍亂關東的宗親諸侯之類?
這種種可能性,均一一對應著朝堂內外的公侯大臣,元勛貴戚們,所可能采取的發展策略,以及偏重。
劉榮如果選擇第一種,即:死咬著匈奴人不放,簡單鞏固一下到手的高闕防線,便沿河套發兵北上,出高闕而望幕南;
那么,朝堂內外的朝臣百官,就要將‘公務’方面的側重點,往軍事方面進行傾斜。
什么水渠,什么道路,什么民生民計、休養生息,都先放一放;
能使喚的人,能動用的錢,盡量多搞幾把劍、幾柄弓,亦或是戈、矛,箭矢出來,優先供應前線部隊的物資輜重。
咬咬牙,把幕南啃下來,把匈奴單于庭給撕碎,將匈奴人趕去漠北吃沙子,再來談水利道路、民生民計不遲。
與此同時,作為官僚系統金字塔尖的一批人,朝臣百官也能憑借這個信息差,在‘規則允許’的范疇之內,在為國家做出貢獻的同時,順帶為自己謀求些許私利。
——要打仗了,尤其還是在草原打仗,后勤補給難度巨大,總歸是缺人的吧?
少府內帑、主爵都尉再怎么財大氣粗,也總有無法面面俱到,百密一疏的時候吧?
總有什么不起眼的物資,是少府內帑、主爵都尉都意外沒儲備足量的吧?
再不濟,退一萬步來講——幕南要打仗,朝堂大概率會派哪支野戰軍出征,總歸是能得到內幕消息的吧?
得了消息,再動用人脈運作一番,塞幾個親戚子侄進那支部隊,然后在幕南掙回一份武功勛,總不會有人能挑的出毛病嗎?
朝臣百官如此,功侯貴戚那就更不必贅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