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北的手輕輕拍了拍一株靠近的古木,就見這棵蒼翠的古木在肉眼可見之中老去,直至,被歲月的力量一點點磨損,化作灰燼,融入土地。
隨著桑北走了過去,一株嫩芽已然快速長出,升高,開枝散葉,轉眼間已長成為那株古樹的樣子。
其實,這都是在桑北一念中的變化,一呼一吸,就是一生。
在遠處跟隨而來的慕容眼中,那棵樹其實毫無變化。
一步生,一步死,先枯后榮,隨著桑北的前進,盛衰不斷更迭。
在桑北終于停下腳步的一刻,他看到了一棵歪脖子樹,一柄銹跡斑斑的斧頭正陷落在枝丫間,斧柄上猶自死死握住一只骨手,再向下望去,就見一具枯骨正撲倒在樹干上,野草和藤蔓已然將他早已腐朽的身體,和樹干長合在了一起。
桑北覺得猜中了一個事實,死者和先前那個伐木漢子乃是一類,他們都是求道的修士,唯一區別便是,一生一死。
桑北于歪脖子樹前盤膝而坐,他已深深震驚于斬入樹身中的一斧,對方以最后一斧,斬斷了歪脖子樹的生機,豈知也斬斷了自己的生機。
他卻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被這棵歪脖子樹糾纏了無數年頭,已然深深陷落,無法自拔。
故而,在他生命走到盡頭的一刻,選擇了這種方式,同歸于盡。
只是,這棵歪脖子樹仿佛并沒有死去,卻也沒有活著,它的狀態已然被固定在最后毀滅的一刻,雖生如死。
這種狀態,很詭異。
這是一個死結。
怎么解開?
桑北的眉頭深深皺起。
日以繼夜,夜以繼日。
桑北在這里坐了好多天。
遠處的慕容卻并不在意這種枯燥和死寂,他劈柴,煮茶,觀書,沐浴日月。
他看似過的很瀟灑。
其實他的一顆心也如同那枯瘦青年的那一副軀殼,在不斷枯竭下去,使得他強烈呼吸到了那種死亡步步臨近的味道。
他望著空中不斷圓缺變化的月輪,在生死砥礪的荒漠中,苦苦尋找走出去的方法。
然而他即便心思處于靈感枯竭之中,依舊保持著那種優雅狀態,因為,那才是他慕容應有的姿態。
月光投射,照著桑北的身體,在他前方的土地上投射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起初,影子一如他的身體,直直的匍匐在地表。
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多少個日升月落之后,在一個滿月的晚上,投映在桑北前方大地上的影子,詭異的開始扭曲,漸漸扭曲成為一個歪脖子的形象。
隨著空中月輪移動,影子漸漸爬到了歪脖子樹上,只不過在影子剛剛接觸樹干的一刻,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突然爆發,便將這條影子徹底擊碎了。
桑北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獲得鮮血滋潤,又一個影子出現了,在地上頑強游動著,猶如蟒蛇爬向歪脖子樹,然而在它接觸的一刻,再度被那種力量一擊而碎。
無數次的嘗試,無數次的失敗,桑北依舊孜孜以求。
不知不覺中,他在數不清的枯燥嘗試中,又度過了一個月。
又一個滿月到來。
那條影子再度匍匐在大地上,開始向著那棵歪脖子樹不斷爬行。
在影子終于爬行到樹干上的一刻,那種力量驟然爆發,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斧影從一身血脈中驟然斬出,斬開一道長長的裂痕,裂痕完全重疊在那柄銹跡斑斑的斧頭所砍開的裂縫上,就此將那條影子死死釘在了樹干之上。
畫面驟然定格。
時空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