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凌厲劍氣,裂空而下!
同一剎那,大地陰影中,一抹刀光再度暴起。
“寧淳,何時何地,都少不了你!”戰侯一聲輕嘆,揮袖間,劍光破開天地。
那劍緊貼著趙央斬落之勢掠過,穿透天地雙鼓的鎮壓,再度洞穿趙央軀體。
這抹開天辟地的劍光不僅重創趙央,更將蟄伏于大地深處的身影同時擊傷。
一道身影自陰影中踉蹌而出,干笑道:“好個戰侯!好一個戰之劍道!此劍滋味,夠咱家回味了,謝過!”
話音未落,身影已然消散。
一聲悶哼,戰侯嘴角再度溢出血絲。
蒼穹之上,一道憔悴身影收起戰鼓,遙遙拱手,默然退去。
“請戰侯賜教,桓越楚洗硯!”
濯足南天外,洗硯秋水中。
劍光起,渾如秋水無痕,倏然裹挾起后方北凌江的浩蕩意境,傾天瀉下。
黑夜之上,一襲白衣,飄落如沙鷗。
“此劍,值得回味。然今日爾等為敵,我蕭煮雨身后便是奚京,便做個煞風景的狂徒罷!”
大地微震,戰侯眸光一挑,一劍隔空刺出。空中,那飄逸的白衣身影頓時血染長空。
白衣踉蹌后退,口中贊道:“好劍!以血為墨,在這秋水長天間,書寫人間!”
一聲長嘯,血灑夜幕。白衣身影手中劍鋒倒轉,向下只一刺,便沒入浩浩北凌江中。旋即向上一挑,漫天腥風血雨被攪起,每一滴雨,每一縷風,皆融入那宏大劍意道境,如詩如畫,更如無形利劍,直透胸臆,灑向人間。
他一生所求,唯在一個“洗”字,剔透清澈,與萬物交融,物我無間。
先前觀戰侯與西商趙央一戰,心有所悟,此刻借一江之意,竟欲血洗一城。
此等年紀,此等豪氣,當世罕有!
戰侯眉梢微揚,嘆道:“以一人之力妄圖挑動江山?勇氣可嘉,不過以卵擊石!我為守城之主,爾為犯境之敵,此地輪不到你說話!”
話音未落,一劍穿透百萬軍陣,直貫云霄。
白衣胸口血花迸濺,飄身疾退。豈料這敗退之勢中,驟然遞出的一劍,才是他真正的殺招!
漫天風雨凝于劍尖,敗中求勝,直刺戰侯心口!
戰侯驀然怒吼,足下重重一踏,硬生生崩碎此劍。然而那劍意渲染的意境余韻未絕,絲絲縷縷滲入他先前所受創傷,鮮血再度涌出。
“此戰心服!然吾之劍道,如大江流轉,日夜不息,綿綿不絕。戰侯珍重,楚洗硯去也!”
白衣抱拳,身影飄然隱退。
下一刻,一道枯瘦身影自黑暗中掠出,一步前跨,不言不語,只輕輕一刺。
當日天盡頭下,他劃下“天地有缺”,欲以殘缺之道誅殺桑北,反被對方絕境窺破玄機,慘遭潰敗。萬念俱灰,求死跳崖之際,卻被桑北所救,一席話點破迷障,終有所悟。此刻現身陣前,這無形無跡的一刺,循著戰侯舊傷而入,一劍問道。
“天地本缺,吾畢生求索缺中之韻,不敢稍歇。道無終點而人生有窮,何以自處?此間大勢已頹,戰侯,憑何獨守孤城?”
心已殘,劍已斷,他如渴求雨露的枯苗,竭力將枯竭如荒漠的道境鋪展,向對方發出詰問。
戰侯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他竟從對方身上,瞥見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只是他的劍,從不回避!敵從何處來,便從何處打回去!
劍出,撕破黑夜。
鮮血飆飛!痛徹心扉!
枯瘦身影撫摸著對方留下的傷痕,反而露出一絲釋然笑意。
“我的人生,從無退路。正如你的人生,從無圓滿。道無止境,唯日日向前,步步前行。你所見的殘缺,此刻,我還贈予你!”戰侯的話語遙遙傳來。
“謝了,申春雨告辭!”
申春雨身影一閃即逝。后方故國,多少同僚故舊?他蟄伏龍澤多年,魂牽夢縈,只盼重聚歡飲。然此刻他深知,此路已絕。
“這春雨……可惜了。”大地一隅,一道皇者身影浮現,輕聲嘆息。
同一瞬間,戰侯身軀劇震,一口鮮血噴出,嘴角苦笑更濃。對方因感自身殘缺而悟道,奮不顧身。而自己的殘缺與憾恨,早已凝結為心口一道深疤。
黑暗中,一道高大身影驟然顯現,發出蒼涼笑聲:“戰侯,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