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斬秋并不著急,神色如常,沒有不耐煩亦或其他,她輕聲道:“殿下,我力氣很大。”
我可以扶著你走。
徐渡幡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并未露出被輕視的惱怒,蒼白的唇抿起,他倔強地搖了搖頭。
雙腿幾乎沒有知覺,就像兩根柱子,僵硬又無力。
唯有數百根針扎入雙腿那刻,他才覺得有幾分疼痛麻癢。
這個偌大的房間內空無一物,可見是他專門用作訓練的屋子。
他對自己的逼迫非常狠厲,幾乎不給自己留任何退路,將要摔倒時沒有攙扶,站不穩便只能以血肉之軀和堅硬地面相抗。
宋斬秋倚在門邊看著他艱難地行了兩步,雙腿又無力地停下,重心錯亂,重重砸在地上。
一次,兩次,三次……十次,二十次。
從徐渡幡的位置到宋斬秋所站的門邊,他跌了數十次也才走了一半不到。
徐渡幡額角布滿細密的汗珠,寡薄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種病態的執拗。
他就是要靠這雙殘腿,走到她的身邊。
如此十遍百遍,總有一日他能走到她的面前。
“砰——”
他那雙握毫作畫的手撐在地上,再度重重砸在地面,發出鈍鈍的悶響。
宋斬秋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為別的,再這樣下去,他一雙有機會痊愈的腿都要讓他摔廢了。
徐渡幡強撐著站起來,眼見著挪了兩步,又有些不穩,將要傾身摔倒時,一雙纖細的胳膊穩住了他。
宋斬秋上前扶住他。
就如那一日地宮門口扶住他的手一樣,這雙手纖長優美,溫暖柔軟。
徐渡幡喘息了片刻,轉頭看向她。
宋斬秋眼底很澄澈,沒有憐憫亦或輕視,像人群中兩個最普通的人無意對視。
徐渡幡不止一次為這種平靜所觸動,她總有辦法告訴他,她拿他當常人看待。
“走吧,我扶住你了。”
她的神情穩健,系統看著這一幕,仿佛又看見那個冷峻的,一個人駕駛戰艦的少女。
波瀾不驚的水面是她的底色,浪濤洶涌,兇險異常是她,風平浪靜,靜水流深亦是她。
有了人借力,徐渡幡摔倒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
他的小妻身量纖纖,卻如勁松挺拔,玉立在側,用那雙手臂端住他摔砸了千萬次的自尊。
“殿下真厲害,走到門邊了。”
她自然也是累的,額角的發絲有幾縷黏在額角,彰顯她的疲勞。
徐渡幡回頭看著不遠處的輪椅,深邃的眼底藏著幾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從前自暴自棄之時,狼狽爬行回去也是有的。
但今日,他有了她最穩妥的幫扶。
“我還想……走回去。”
宋斬秋看著他的側顏,燭火微晃,映出他眼眶里一層薄淚。
她抿唇一笑:“自然可以。”
跌倒趴伏,折磨了他數十年的一小段路,今日竟走成了。
空曠的室內,沒有過多言語激勵或是安撫,她站在他身邊,就是一種慰藉。
金烏微傾,燦金從窗戶縫隙透入室內,落在室內,終于撒在徐渡幡身上。
再度落座輪椅上,卻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宋斬秋立在他面前,正想抽回攙扶著他的手,卻被他緊緊攥住。
她正要垂首問詢,那人卻將她拉近,長臂環住她的腰際,側首靠在她的小腹上。
良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