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斬秋一再追問,徐渡幡也不好不答。
數十年如一日的針灸,服藥,他的雙腿并沒有什么起色。
他每日都會將自己關在密室里練習行走,但驕傲如他,又怎么會讓人看見他狼狽的模樣?一個人拄著拐杖,獨自蹣跚,跌倒又爬起,周而復始。
然這些艱難困苦在他嘴里只以一言蔽之:“每日做些無用功罷了。”
宋斬秋當然知道他廢了多大功夫想痊愈,若是十年沒有下地走過路,他的雙腿早就萎縮脫形,怎么會有她看到的那么正常?
馬車走出皇宮腳下,途經鬧市,煙火炸燃和人群嘈雜,喧囂而過,四只駿馬嘶鳴一聲,已然是到了壽王府。
宋斬秋先行下車,徐聽將人凳換作了木凳,她穩穩落地,卻沒有再回避他的狼狽,站在馬車邊靜靜等著。
徐尉到底想從壽王府得到什么,讓她冒如此風險嫁入王府?
壽王避世不出,徐渡幡雖是殘疾世子,然壽王曾經掌握的權力亦有一半在他手上。
況且,這東西和徐渡幡的雙腿還有關?
他全然不見好,徐尉卻提心吊膽,莫非與他的太子之位有關?
徐渡幡由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扶著,攙下馬車。
他余光掃見站著的宋斬秋,神色染上幾分難堪困窘,別過眼不去看她。
宋斬秋并不傻,這樣做會招他厭煩,她卻必須要讓他脫敏。
今后總有直面所有不堪的時刻,這是不可逃避的。
朱紅大門開了又合,喜慶的宮燈瑩瑩亮亮,宋斬秋屏退了旁人,親自推著他的輪椅朝內院走去。
“一個人練習走路,頗為不便吧?”
宋斬秋推著他路過庭院,夜色昏黑,她的聲音也忽隱忽現,但落入他的耳中,像人言垂首扣佛時聽見的輕喃。
府中幾棵長青的松柏上,掛著小丫鬟們親手刻的桃符,墜著紅艷艷的流蘇,像寒夜里炸開的幾點火星子。
“……還好。”
徐渡幡時刻感受著身后那人的一吐一息,他生怕說錯什么惹人厭煩,亦或展露自己的困窘。
“下次,不如讓我陪你一起吧?”
宋斬秋的聲音傳來,拂過他耳畔,仿佛是遙遠的南國吹來的第一縷春風。
春風和煦,冰雪消融。
徐渡幡卻不會立刻答應。
“很累,很狼狽。”
“我不怕累。”
徐渡幡輕飄飄的拒絕被她重重地堵上,他那本就如將傾之木的拒絕便如愿倒塌了。
一個身處淤泥不可脫身的人,再讓他去思考愛情,未免有些困難。
她需要他慢慢痊愈,并且,這個痊愈的過程她也應當在場。
下人們早就將燭火點燃,宋斬秋將他送到住處,轉身欲離。
他靜止在那處,片刻將輪椅轉了半圈,看著她溺入濃濃的夜色中去。
“新歲快樂……”
夜風模糊他輕聲的祝愿,無人再去聽見。
“徐渡幡,實時好感度二十五。”
……
翌日,新年伊始。
平日里壓抑的王府今日也喜氣洋洋起來,宋斬秋早起梳妝,穿了一身新裁的衣裙,織金的裙擺配著流霞般的料子,顯得人氣血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