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幾乎是被抬著過來的,他面色凝重地搭上她的脈,出乎意料的是,宋斬秋脈象平穩,絲毫不像中過毒的樣子。
他從醫多年,也未曾見過這種情況,他擰著眉又搭了次脈,依舊脈象穩健。
“世子殿下,世子妃這毒,似乎已經解了。”
徐渡幡聽了這話卻分毫沒有松懈下來的意思,反而冷意更甚:“本世子不想聽什么‘似乎’,你若是還想要這顆腦袋,就弄清楚世子妃為何嘔血。”
他的語氣并不激烈,然怒氣像一汪溫吞的火,慢慢炙烤別人,若是久不將熄,那么被他遷怒的人都會被無聲無息地燒灼致死。
醫師忙不迭點頭,細細看了宋斬秋的面色,以及地上那灘烏黑的血。
“姑娘,周身可還麻痹痛癢?”
宋斬秋的唇色褪去烏黑,此刻泛著紙一樣的慘白。
她搖了搖頭,確實沒有什么痛感了。
那醫師雖沒見過如此的病人,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身后又有世子那壓迫陰暗的眼神。他雖猶疑,但依舊斟酌開口:“世子妃的毒已然解了,方才這一口血,應是毒血。”
徐渡幡的面色這才好看了些,眉間籠罩的陰云散了小半,他轉頭看向宋斬秋,眸中難掩關切:“秋秋,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指甲上的青黑已然褪去,宋斬秋抿唇搖了搖頭。
跪了一圈的下人們頓時松了口氣,冷汗打濕了內襯,如今他們周身都是冷的。
徐渡幡將它們遣退,屋中的血污已打掃干凈,宋斬秋換了一身新的中衣,靠在軟墊上,氣色依舊很差。
他今日眼眶就一直紅著,在她面前,像只眼神濕漉漉的小犬,然而在旁人看來,就是只雙目猩紅的蟒蛇。
“你快休息,早日將身體養好。”
徐渡幡讓她躺下,伸手貼了貼她的額,動作極盡輕柔。
“這件事我定然會給你個交代,不會讓你白受一分委屈。”
“你有多疼,我便讓他們百倍千倍地疼。”
他如冷玉般的十指捧住她的一只手,貼在頰邊。
宋斬秋覺得手上好似盤踞了一條冰涼的蛇寵,它嘶嘶吐著信子,卻乖巧喜人。
困倦將她網住,許是身體變差,她片刻便落入睡夢之中,虛實不知。
徐渡幡看著她睡下,眼神像一滴雨露,落在她的眉眼,流向鼻尖,最后點在朱唇,留下澤亮的水漬。
他有時的確想圈禁她,這種沖動,從她上次偷偷出府到這次受傷,愈演愈烈。
燭影晃晃,照得他見不得光的那些心思,明明滅滅。
……
枯坐她榻邊半夜,又枯坐書房半夜。
徐渡幡一個人穿行在夜里,夜寒霜重,空氣落在人身上,似乎立刻就結成了霜。
他本可以去休息,但阿影回來了。
阿影是壽王府里第一的暗衛,未得到什么消息是必然不會回來見他的。
恰巧,他此刻有新的東西要讓他查。
書房的燭火不滅,舊的燒盡,續上新的。
光可鑒人的地面,阿影單膝跪在地上,垂頭看見自己的倒影。
“世子殿下,那日世子妃的行跡,屬下已一一調查清楚。”
徐渡幡打開他呈上來的文書,眼瞳頓頓掃過每一個字。
終于,落在那兩個字時,他面色瞬間冷凝下來,神魂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