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壽王府世子的腿疾漸愈,龍顏大悅,在朝臣眼里,皇帝又多對他器重了幾分。
大臣們烏泱泱跪下朝拜,徐渡幡得了應允,站在其中,鶴立雞群。
他對上皇帝的目光,那里頭滿是對他的欣慰和關愛。
徐渡幡不得不承認,自他冊封世子,得了參政的權力之后,這個皇叔一直對他贊譽有加。這份皇恩來得不清不楚,他只當是借了父王的光。
徐尉撩袍跪下,垂首時面容猙獰,他只恨不能徐渡幡摔死在殿外。
這份皇室秘辛,他是從母后那處得知的。
彼時先皇還在世,壽王大婚,新婚之夜,洞房花燭,父皇本是同母后一同前去赴宴,酒至半酣卻沒了蹤影。
母后一路尋,卻發現自己的丈夫進了新嫁娘的屋子,真正的新郎官卻躺在別屋,深眠不醒。
紅燭搖曳,人影晃動,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們給壽王下了迷情藥,夢里他與妻子共赴云雨,醒來時虛實難辨,誤以為洞房已成,是自己強迫了她。
往后三月,壽王妃誓死不讓他碰,鬧得人盡皆知。再后來,便有了徐渡幡。
那把匕首是壽王贈予她的定情之物,新婚之夜壽王親自將她懸于床沿,意為辟邪除祟,新婚夜后不翼而飛,卻是被如今的皇帝帶回去珍藏于匣中。
他的母后對這個男人早已失望,只想讓自己的兒子順利承襲皇位,故讓人偷出,以此為刀,讓壽王殺了這個孽子。
但一個殘廢是不可能繼承大統的,父皇一直在等,等他的腿痊愈,屆時一紙空文,篡改是非因果又有何難。
徐尉冷然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唇角牽起一個陰毒的笑。
他該慶幸,徐渡幡腿未好全,便急著出來拋頭露面了。
待他扔了那竹杖,才是真的沒有轉圜之地。
如今,他還有一棋子尚存。
父皇對那個女人的恩寵滔天,連兒子都只喜歡她生的。
簡直荒謬。
徐尉收回視線,隨著太監一聲高吟,眾人跪拜退朝。
徐渡幡雖撐著竹杖,卻身姿挺拔,顯露出一種內斂而深厚的氣勢,旁人不敢靠近。
天子先行下朝,卻立在城樓上看著徐渡幡的背影許久。
他的眉眼像極了他母親,銳氣,凌厲,但內斂沉靜,像一塊已然打磨好的璞玉。
每每看見這張臉,他總是晃神,驚覺她已離世十年。
從前壽王為了娶她不惜與父王鬧翻,他為了皇位,卻只能一語不發。
如今,彌補不了梵兒的,他便會彌補在這個孩子身上。
……
春寒料峭,東風解凍。
徐渡幡上完朝回來時,宋斬秋正坐在廊下,腦袋靠著廊柱輕眠。
她最近睡得很多,徐渡幡對她的身體很是緊張,派醫師來為她搭過許多次脈,但都沒有異樣。
且宋斬秋近日胃口好,想來胃口好的人,應當是沒有什么大問題的。
徐渡幡的竹杖輕輕落在地上,刻意放得輕緩,生怕驚醒了她。
春風拂面還裹著涼意,她穿著一身略顯單薄的衣衫,在廊下睡著,極易感染風寒。
他想到這里,側目掃了一眼婢女,后者瑟縮了下,眼神閃躲。
“夫人睡著,為何不替她披件衣衫?”
那小丫頭被駭了一跳,連忙跪了下來,膝蓋砸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