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那位高中探花的寒士總喜歡與人說起相府借宿的典故,雖然在官場上不敢胡謅,私底下卻找了說書先生將故事編得神乎其神。
總之民間流傳的說法就是,老丞相慧眼識珠,一眼便相中這器宇不凡的少年才子,與他推心置腹徹夜長談相逢恨晚,若不是自己膝下無女,定要招其為婿。
這個故事在民間流傳甚廣,不過大多改成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年輕探花郎風流俊彥,自然成為不少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心中所屬。
只是在朝野間,卻是另一番笑談。
此刻,修顏涾便提起了這番笑談。
“聽說顧立羽顧探花又被我們的丞相大人拒于門外。”
張初心道:“是有此事。”
修顏涾道:“當初落魄寒門子弟要借宿都熱情款待,如今做了中散大夫為國謀事,卻再無緣進咱們的相府。”
張初心道:“本該如此。”
修顏涾道:“為何?”
張初心道:“你不知道?”
修顏涾道:“一知半解,愿聞其詳。”
張初心道:“若真是一知半解,你也不會屢次找我飲酒。”
修顏涾道:“前輩高士不敢高攀,或者說懶得聽他們的教訓。同齡之人,若非膏粱紈袴,便是寒士酸儒,要么看不上,要么談不攏。”
張初心道:“我又能談攏了?”
修顏涾道:“快談攏了。”
張初心笑道:“那南宮將軍卻是一個有趣的人。”
修顏涾道:“的確有趣,年少有為,也頗具大將之風,可惜他不喝酒。”
張初心道:“看來已經找過他了。”
修顏涾忽然玩味笑道:“你在吃醋?”
張初心愣道:“什么?”
修顏涾哈哈大笑道:“沒什么。那么多人中,只有與你飲酒最有趣。”
張初心白了他一眼,說回探花郎道:“自古之圣人建立法度朝堂以來,在朝為官便有結黨的習性。或是有心或是無意,或為權勢或為自保,咱們的探花郎入朝為官,自然想要找個靠得住靠山。便借著和我們丞相大人這點露水機緣,想要躋身張黨。可是咱們朝中,何時有過張黨。”
張初心說起自己的爺爺,從來不說是爺爺,提起只稱丞相大人。
修顏涾道:“這是為何?”
張初心白了修顏涾一眼,他平時足不出戶只讀圣賢書,鉆研治國術,并不知道修顏涾喜好裝傻遞人臺階,便真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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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無知道:“大周的朝野不同于其它七國,主要政事幾乎是咱們丞相一言九鼎,又長期有著‘皇帝不發餉’的雖是玩笑卻也是實情的境況,以至于張丞相幾乎成了大周真正的實權皇帝。”
修顏涾道:“這話也就我大周說得。”
張初心道:“帝王術未起,不過是一時之快。”
修顏涾道:“然后呢。”
張初心道:“丞相本就是文官之首,而武官之首白離堯大將軍除了平日愛與他斗嘴,政事上卻對丞相言聽計從。是難得的貌離神合,將相一心之局。這就使整個大周政令下達和執行的格外順利,也幾乎沒有權謀斗爭和貪腐油水可撈。
“畢竟,曲流才會積泥沙。
“這樣干凈的如一灘死水的朝堂,既無趣,也危機重重,暗流涌動。
“一旦張敘豐、白離堯甚至是從不理朝政的神農一人身故,這個看似穩固實則脆弱無比無人制衡的朝野,便要一日傾塌。
“所以無論是張黨還是白黨,在當今大周局勢之下,都不敢結黨。一人有私心,得來的便是舉國傾覆。”
修顏涾道:“在朝為官,怎會沒有私心。”
張初心大袖一揮,揚臂指向四周,道:“一國真正的掌權者,幾近家徒四壁,還能有怎樣的私心。”
修顏涾道:“或許,神農便是他的私心。”
張初心笑道:“那你的私心呢?”
“嗯?”
“你所圖為何?”
修顏涾卻笑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