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未歸,大概是死在外面了,只留下阿山一個孩子。
阿水生父不明,母親從來沒說,反正就是跟別的男人生的。
這孩子其實十四歲了,長期營養不良,又瘦又矮,看著就跟九歲的段禾苗一樣大。
而母親在生完阿水之后落下病根,長期生病。
沒力氣耕種織布,就買掉家里的田地來撫養幼子,再勉強做些縫補。
治病又養兒,賣田的錢很快花光。
阿山長大后進城到食肆里當伙計,學會了做菜。
當廚子不會餓著,怎么樣都能有飯吃,還可以渾水摸魚地偷吃幾口。
他也變得發福,跟瘦弱的家人對比鮮明。
而他只要掙了錢,就會往家里送。
阿水慢慢長大,可以給母親幫幫忙,還給她煎藥做飯。
后來母親連榻也難下,眼睛看不清東西,沒法縫補。
正是從那時起,阿山開始向人借錢。
病來如山倒,倒的除了身體,更是錢。
其實阿山廚藝不錯,放在哪家食肆都能混得挺好。
他還曾在白馬閣當過幫廚,可是跟其他伙計借了錢,還不上,就跑了。
正好那會兒青禾軒在招廚子,盡管工錢低得難以接受,但好歹是個藏身之處。
他就先住進后院安頓下來,再走一步看一步。
結果發現這家店快不行了,全靠東家貼錢維持,跟她借錢,估計很難。
而母親這邊藥不能停,還有弟弟要養。
湯藥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母親說了,喝完藥會舒服一點。
阿山就打聽著找上齊大錘,借了十天的藥錢。
必然是還不上的,他早就準備跑。
他知道這樣會給東家添麻煩,但腦子一熱,管不了了,就跑。
跑回家,母親還是死了。
“真的……對不起……”阿山蔫蔫地跪在地上,“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荊軻和段靈兒不發一語,無奈地對視一眼。
雖然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人心都是肉長的。
**裸的一個“慘”字撲面而來,兩人實在責備不出什么。
段靈兒嘆了口氣,掏出小錢袋數了一下。
又干脆不數了,全部放到荊軻手里。
荊軻意會,把錢塞進阿山手中。
段靈兒說道:“錢不多,至少可以給令堂買口薄棺材,薄是薄了點,可總也好過什么都沒有。”
阿山捧著錢,呆呆地愣了幾秒,抽了抽鼻子。
阿水也看過來,他從沒見過這么多錢。
阿山突然撲通一聲頭撞地,連磕三個頭,土淚滿面:“深謝東家了……東家大恩,小人無以為報啊……深謝、深謝、深謝……”
然后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娘哭爹。
哥哥哭,阿水也跟著哭,兄弟兩個抱在一起撕心裂肺,怎么勸都停不下來。
院頭上冒出幾個小腦袋,是扒在墻上偷看的鄰居家的孩子,八成是被父母差來打探的。
荊軻和段靈兒走到一邊,低聲商量起來。
“現在……”靈兒望著他,“怎么辦?”
荊軻滿臉認真:“把他抓回去交給齊大錘,或者把這個院子賣了抵債。”
靈兒有點不敢相信:“你是認真的么?”
“你看我這張臉,”他指指自己的臉,“哪里不認真了?”
靈兒搖搖頭:“你肯定有辦法,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他盯著靈兒不說話,眼神意味深長。
段靈兒還納悶來著,兩秒之后,她看出了這個眼神的意思,有點恍然。
“你是想……”
荊軻點點頭:“那是唯一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