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停話,幾人循聲回頭望去。
現在是下午,不是飯點。
雖說不待客,可有人來了,也沒有趕人的道理。
大家見來了一個臉生的新客,都有點振奮。
荊軻便問他:“請問客人是來吃飯還是小坐?”
男人神情舒朗,目光期待,邊走來邊說:“小兄弟,可、可否把方、方才的話再說一、一遍?”
荊軻皺了下眉頭:“嗯……請問客人……是來吃飯還是……小坐?”
男人搖搖頭:“不、不是這句,是之前的,創、創、創——”
“創新?”
荊軻反問一聲,也發現了這人是個口吃,交流有點令人著急。
男人笑著輕點一下頭。
阿讓很有眼力見兒地挪來一張席子,還給他倒上一杯水。
男人向他欠身謝過,在榻邊坐下,等待荊軻開口。
荊軻想了想:這人該不是同行派來刺探的?
不對不對,誰會想不開來刺探快要倒閉的青禾軒?
他沖那人笑了笑,在對面坐下,問道:“這位客人,想不想吃點什么?”
“有、什么?”
“現成的有肉粥、魚干和豆羹,若是客人想要,還可以做更多的,不過要稍等一會兒,如果現在餓了……”他朝前推去一盤桃脯,“可以先吃這個。”
男人捏起一片小桃脯,拿到眼前瞧了瞧。
又慢慢放進口中,邊嚼邊看向荊軻。
目光落到他手中的竹簡上,禮貌地伸手做請。
荊軻見他執意詢問,便點點頭,說道:“創新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創造新的東西啊,想別人沒想過的點子,做別人沒做過的事情,真要解釋的話……其實挺虛的。”
男人想了想:“既是別人不、不曾想過的,你、你、你又怎么會想、想到?”
“也不是憑空想的,當然是要在生活中觀察、思考、總結,把這些發現重新組合,打亂次序,或是加上一點小小的改變。
“你看這果脯,不就是桃子曬干了再烘烤么,桃子加太陽加火,就變成了一種新東西。再看這藤席,把細藤交錯著編起來,就可以坐人了,這些在剛出現的時候,都可以叫創新。
“其實啊,所有新東西都留著舊東西的痕跡,所有創新也都離不開已經存在的東西,但這么虛的東西,光想是想不出來的,必須得做,做成了才叫創新,光想不做,那也就只是想想了。”
男人瞇起眼睛,捋捋短須:“小兄弟可、可、可曾讀過……”
他嘆了口氣,重新調整一下狀態,蹦出兩個字:“《五蠹》?”
荊軻想了想:“韓非的《五蠹》么?聽過,沒認真讀過,呵,講的是與時俱進吧?還順便批評了五種人?”
男人點點頭:“你說的,與文中‘事因于世’略有相、相同之處,可、可去一覽。而文中只說要變,你這、說了該、該怎樣變,嗯……”
男人說得很累,擺擺手,不想說了。
喝了口水,在心里把話說完:新出于舊,變源于有,呵,倒是看得透徹。
他又指指荊軻手里的竹簡:“可否、借、借……”
荊軻不等他說完,就收起手,猶豫道:“這位客人瞧著是文人,那我就稱您先生了,還請先生見個諒,這里面的東西啊,真不能隨便給人瞧去,不是我信不過先生,只是對于食肆之外的人,實在是得保密。”
男人笑了笑:“寫的、可是變法?”
“是。”
“既然如此,確是不便透、透露的,小小食肆要變,亦如國、國家之變法,治大國若烹、烹小鮮,呵呵,不錯。”
開會內容又偏題,段靈兒嘆了口氣。
這客人看著有些學問,不好打斷,只能默默聽著。
沒法公然逐客,只能找個借口,她就不斷用眼神給荊軻暗示。
最初荊軻還沒在意,還在跟男人聊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