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口中的先君,是衛國的上一任國君。
衛君的哥哥,衛懷君,名叫子南公期。
這個衛懷君蠻慘的,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他是個亡國之君。
當了三十年的弱國君主,前往魏國朝覲魏國先王、魏安釐(xī)王的時候,被抓起來殺掉了。
原因很簡單,魏王要立自己的女婿做衛國國君,好讓衛國真正屬于魏國。
而那個女婿,也就是現在的衛君,子南公明(實際名字無考)。
老管事叫張肖,六十多了,一直跟著衛懷君的。
后來主人身死,主人的弟弟上位,張肖就去服侍新君。
他也沒什么怨言,朝不保夕這種事,在這亂世很平常。
自己的安生才是唯一要堅持的東西。
“先君走了……”張管事閉目一想,“十七年了,臨去魏國前還跟我說,很想念青禾團的味道,不知此去之后能不能再吃到了,唉,他那是知道自己有去無回啊……”
“所以這個青禾團到底是……”荊軻想了想,“我聽人說是青色的。”
張管事點點頭:“的確是青色,很新奇,口感柔軟黏滑,感覺像是用稌米做成的,先君在時,每每宴請,還總會差人來買上幾十盒,給各地來的賓客嘗個鮮,當時文信侯還沒到濮陽來搶風頭,衛國國君雖說不受人重視,但至少也不會像今日這般被世人淡忘,唉,真是——”
“咳,呃咳。”
韓非假咳兩聲打斷他的感嘆,像這樣在背后議君,也是被他所不齒的。
張管事這才意識到自己多舌了,立即息聲。
他又瞪了一圈同行的小隨從,就當作剛才什么都沒說過。
見韓非吃完了正在擦嘴,他便帶人過來作揖道:“韓子,既然吃完了,就請隨我等回府吧,今晚沐浴歇息,君上為先生備好了行路的車馬,明日一早,先生便能啟程。”
韓非坐在榻邊穿上鞋,擺擺手:“我自己有馬,不、不勞費心。”
張管事欠身做請,準備引他出門。
韓非走了兩步,摸摸腰帶,又轉身回來問向荊軻:“飯錢多少?”
荊軻笑了笑:“既然先生是韓子,那這頓就當我請了,不要錢。”
韓非才不理這話,從大袖子里掏出小錢袋,認認真真倒出一小把韓國布幣。
往柜臺上一放:“這些應、應該夠了,多謝招待。”
“那小店就收下了,多謝先生關照。”
韓非剛要轉身,又回過頭來說道:“《五蠹》,記得找來看。”
荊軻點點頭:“一定。”
韓非蕩了下袖子,昂首朝門口走去。
張管事在前一路作請,幾個隨從跟在后面,排場很大。
就在韓非朝門外邁腳的時候,荊軻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追了上去。
“先生請留步!”
……
“好吃?”
段靈兒拿著一片兩掌大的方木片,不解地看向荊軻。
這方木片上寫著“好吃”兩個字。
“你攔住韓子,就是請他寫這個的?”
荊軻點點頭:“是啊,這可是韓非的真跡,他給青禾軒提了字,咱們就把它掛到墻上,讓大家看看,大名鼎鼎的韓子都說我們好吃。”
“可是‘好吃’也……太簡單了吧,你讓他這么寫的?”
“我哪兒要求的了他?我只說了請他寫一句話,來表示青禾軒的東西好吃的,以后要作為一個招牌,他就寫了‘好吃’,多耿直。”
“可是……”段靈兒看看木片,又反過來看看,“光有這兩個字,別人要怎么知道是韓子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