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撓了撓臉:“可是切太薄的話,客人也會覺得不值吧,花了八十五,到手一看,肉片比布片還薄,心里肯定會嘀咕,下次也許就不點了,或者就干脆不來了。”
“嗯……”她冷靜下來,同意荊軻的說法,“也對。”
“要讓客人感到實在,適當的讓利也是必要的,但這種菜有個缺點,必須當天賣完,不然只能清理掉,所以在那天,我們要主動推薦,可以配合送一些醬料、小菜來促進銷路。”
段靈兒點點頭,在記錄“酒漬鹿肉”的木片上認認真真寫下這些注意事項。
荊軻看著她寫,繼續道:“其實丁秋拿來的量正好,再多的話也不一定能賣光,畢竟我們又不是只有這一道菜。”
話音剛落,蘇嘉就拎著兩條鯉魚,急匆匆地小跑進門。
魚在拼命擺尾,滴得到處都是水。
他邊跑邊喊:“快快快,給我把刀,阿山!來刮魚鱗!阿水,打盆水!”
荊軻當即跟上,和他一起跑進院子:“這是要做魚膾?”
蘇嘉點點頭,把魚交給阿山,自己擼起袖子接過菜刀。
又拿了條魚往案上一摁,“唰唰唰”地開始刮鱗,手法嫻熟,鱗片飛濺。
他邊忙邊說:“這魚可新鮮了,從巨野澤連水帶泥運來的,就放在魚鋪里養,那大桶里還有湖里的水藻哩。”
沒刮幾下,他“啪”地把魚翻了個身:“現在的魚鋪,呵,越來越會做,我剛才路過,見只剩這兩條,就趕緊搶下,兩條二十錢,小荊哥啊。”
小荊哥笑了笑:“嗯,明白。”
蘇嘉“咚咚”兩刀斬頭去尾,倏地剖開魚肚,嘩啦兩下掏盡下水。
在水盆里過了兩遍清洗干凈,緊接著開始去骨片肉。
晶瑩剔透、白中帶粉的鮮嫩鯉魚肉就這樣一片一片被整齊排列進盤中。
動作之快,一氣呵成,旁人都來不及看。
相比之下,阿山的動作要慢得多,此時也連連嘆服。
蘇嘉手上不停,還一邊興奮道:“這魚膾啊,就要在魚還活著的時候切,你看這些肉,都被割下來了還在跳,好極好極,就要這樣的,阿水,去找些芥醬來,我昨天做的,在東頭的柜子里。”
芥醬就是黃褐色的芥末醬,研磨芥菜的種子制成調料,里面加了花椒。
味道辛,一般配合魚膾這種生魚片下口。
阿水捧著蘇嘉的秘制芥醬跑來,舀出一勺放在碟里,遞來幾雙筷子。
蘇嘉端起盤,笑瞇瞇地夾起一片:“快吃吧,趁肉還在跳。”
荊軻舔舔嘴,夾起魚膾蘸蘸醬。
還沒入口,芥醬的沖鼻辛味就刺激了嗅覺。
瞬間引得口中生津,入口之后,媽的好腥。
但強烈的芥辛味又很快壓制住了土腥味兒。
忍耐一嚼,腥變為鮮。
嫩爽的新鮮鯉魚,被牙齒磨碎的那一刻,還能在嘴里感受到魚肉的跳動。
像是無數細小的活物充斥在嘴里掙扎,與咀嚼共振,不斷刺激著口腔黏膜,所有的味蕾都被激活,辛辣嗆鼻。
荊軻瞬間濕紅了眼眶,呆愣愣地微張著嘴,在芥醬對味覺的暴力侵襲中敗下陣來。
段靈兒拼命閉緊眼睛,抿嘴忍耐。
她也受不了這辛味,還小小地跺了一下腳。
再睜眼時,眼角掙出一道熱淚。
順著臉龐一路滑落,掛在下巴尖上,晶瑩可人。
荊軻看著她,兩人同時揉揉眼睛,相視著笑笑,都被食物“感動”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