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從革聽出她在責備,稍稍欠身,用體態禮貌地表示“我知道了,可是我不贊同你的說法,也不打算反駁”。
早在十二年前,秦莊襄王三年,呂不韋曾經有過一個可以獲得無刃劍的機會,他積極地差人打探、接近,呂從革也曾參與其中,可惜功虧一簣,與那把劍失之交臂,此后就再沒尋到它的消息。
兄弟二人每次提及這事都憾聲連連,總覺得人生缺少點什么。
如今無刃劍再出,不管是不是那把劍,呂從革都要去親眼求證。
即使沒見過,但寶劍通靈,能與人有感,只要他覺得是,就會付出一切可以承受的代價去換來,完成兄弟倆的愿望。
呂從革下定了決心,背著手低頭思索,隨呂老夫人慢慢往前走著。
她看看花,看看鳥,來到一叢黃菊前,彎腰仔細打量著,一邊又兀自發出些感慨:“統一要靠實力,如果光憑一把劍就能統一天下,那這天下早就是那歐冶子的了,還有現在諸國什么事?”
呂從革在心里嘆了口氣,這個弟妹說話句句在理,他無話可說。
但如果能給這個實力添一份保障不是更好嗎?
如果這柄劍在旁人手中,不會總覺的背后不安么?
呂老夫人從女侍手里接過花剪,在花枝上比劃了一下,咔嚓一刀,把花舉到鼻底聞了聞,漫不經心道:“你說……文信侯當年是自己想要那劍,還是為了先王奪劍?”
呂從革毫不猶豫:“自然是為了先王。”
其實他自己也曾有過懷疑,呂不韋如果真的得到那把劍,還會不會上交給秦王。
十二年前先王病重,太子政年少,面臨權力交接的關鍵時刻,呂不韋這個攝政的仲父就真的一點沒有動過心么?
有些事情,不能說不能做,但不代表不能想,不說不做也不意味著沒有想過。
不過,這也隨著呂不韋的離世而再也無從得知,懷疑沒有意義。
呂老夫人把菊瓣一片一片剝下,拈著兩三片伸進鳥籠里的食槽,小椋鳥好奇地啄起花瓣,眨了下眼睛又吐掉。
“嘿,”老夫人旋即蹙眉,調笑著搖搖頭,“你這小東西,好心給你你還看不上了?在籠中不用勞累,不爭不搶,日日獨食,養的白白胖胖,居然還挑三揀四,真是慣出來的好命,不自知。”
呂從革看著椋鳥在籠子里上躥下跳、半飛不飛的樣子,漠然道:“富貴籠中鳥,的確不用勞神去尋找食物,但不能飛的鳥,還算得上是鳥么?”
呂老夫人不以為然,懶懶地嘆了口氣:“老身就圖個喜好,把籠子里的給喂飽了,至于外面那些想飛的、上天的,想管也管不了,不過眼下有個事想請呂公幫忙給管管。
“咱們家六丫頭和七丫頭的婚事因服喪耽誤了,延兒在倚廬,家里就你這個伯父能代父代兄,麻煩多費些心,看看哪戶好人家有不錯的孩子,就先給訂下來,女兒家可等不得,過兩年出了喪就要盡快操辦。”
呂從革欠身答應:“遵夫人的意思。”
她輕揚了下手招來女侍:“老身累了,呂公早回吧,”
“夫人留步,從革告退。”
待呂從革逐漸走遠,呂老夫人稍一側頭:“出來吧,別藏了。”
話音剛落,呂萌從她身后的小樹叢里慢步現身,踩得落葉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