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宅。
呂萌屋里暖意融融,生了兩盆炭火。
她裹了張手感細膩的羊羔絨厚毯,已經昏睡了兩三刻。
此時迷迷糊糊被一陣帶著姜味的藥香誘醒,隱約聽見幾句輕柔的交談……
“……出了浮沫就換文火,把沫刮了……”
“……墊上紗,倒的時候濾凈藥渣……”
“……我先嘗嘗……可以了……”
唉,六姐姐的聲音真好聽。
呂若端著碗緩步走來,坐在榻邊吹藥。
呂萌露出一雙委屈的眼睛,巴巴地望著她:“六姐姐……”
“醒啦。”她笑眼看看妹妹,小勺一舀,繼續吹藥。
呂萌摸摸肚子,有點懊惱地嘆了口氣:“還是老毛病,丟人丟到大路上了。”
呂若語氣責備:“既知來了月事,怎么還往外跑?還一個人進山里打獵?”
她嘟囔道:“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嘛……誒?我怎么回來的?記不清了……”
“是那位荊公子送你回來的。”
“荊公子……”呂萌不解地眨眨眼睛,“哪個荊公子?”
“青禾軒的那個啊,曾被母親青去青陽居的。”
“青禾……哦,荊軻啊,對,我是遇到他了……”
呂萌想起自己好像被他抱了起來,腦子一嗡,小心砰砰,拼命搖搖頭:“荊軻就荊軻,叫什么荊公子?他一個商人,又不是氏族子弟,當不上公子二字。”
呂若拿來靠枕,正要扶她坐起,見她突然轉了性子,笑著搖搖頭:
“這又是怎么了?人家好心送你回來,沒留你一個人躺在街上被人圍觀,你還這般惡聲惡氣?他若是知道,定會后悔幫你。”
“哼,幫都幫咯,難道還想把我扔回去不成?”她洋洋乎乎坐起身,“那他現在哪里?要不我去謝謝他?”
呂若將小勺送到她口邊:“被母親留下了,正在堂中談事呢。”
“哦……”
呂萌小口抿抿藥,砸吧兩下皺起眉頭:“好辛啊,你放了多少姜?”
“別問,”呂若輕推一下碗,“喝就是了。”
她哭喪著臉,含淚喝藥。
“這天寒地凍的,身子可要保養好,老姜雖辛,但驅寒回暖,要我說,不光是月事這幾天,你平日也得常喝,你看我從來不痛,就是喝這個喝的。”
“噗!咳!”呂萌滿臉糾結地拿開碗,“好了好了,不喝了,我再躺會兒,有勞六姐姐關心,不過這藥真有效,喝了很快就舒服,你不當醫者真是虧了。”
她說著又鉆回被窩,呂若幫她掖好毯子:“本只是個樂子,看看書種種藥草,誰想到還真能配出些個有用的方子?
“也就平日里的這類女子之疾,或是頭疼腦熱、小毛小病什么的,若是真要從醫、救死扶傷,那得要背負多大的責任啊,我背不來,還是就在這宅子里輕輕松松的……”
她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呂萌好像睡著了。
這么快,也不知是真睡還是裝睡。
呂若輕嘆一聲,跟候在一旁的榮兒囑咐兩句就出門了。
院子里來人送了兩只剛被剝皮的野兔,是呂萌今天進山的戰果。
呂若見不得這些血糊糊的死東西,皺眉繞路走開。
她的這個七妹妹沒什么耐性,做事想到一出是一出。
還尚武,在院子里設靶練劍,一個人投壺打獵,完全就是男孩子嘛。
旁人道是性情怪異,連呂老夫人也不能理解,而偏愛懂事聽話的長女呂英。
只有呂若這個與她從小玩到大的異母姐姐才能稍作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