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呂不韋仲父的關系,兩人以兄妹相稱,嬴政比呂萌大了快十歲,一直把她當孩子看待,所以對她的很多事情會不計較。
之前說過,能容忍呂萌性子的都不是常人。
眼前這位也一樣。
“寡人知道你想問什么,”他邊看簡邊說,“文信侯的死不是寡人的命令,是他自己的選擇。”
呂萌隨即反問:“那為什么要逼我們全家遷蜀?”
其實很多道理,荊軻之前都跟呂萌分析得很清楚,她也聽進去了,可就是想蠻不講理一下。
嬴政直言:“本來連遷蜀的機會都沒有,是你的政哥哥想放你們一命,不感謝寡人么?”
“你!”呂萌舉起小匕首,氣得直發抖,“既是政哥哥,那我父親是你仲父啊,為什么要那樣對他?我要聽你親口說。”
嬴政冷眼掃來:“寡人是君,他是臣,他有功,寡人和父王都給過他榮耀,可惜他越界了,君臣不再。
“不是寡人怎么對他,而是他為什么要那樣對寡人、對秦國,等數十年之后,你到了那邊若是見到他,可以去問問。
“或者你坐到這個位子上來,看看你一旦成了嬴政,你會怎么做?你能怎么做?”
你能怎么做?
能怎么做?
怎么做?
他語氣平淡,卻擲地有聲,讓人不容置疑。
呂萌緩緩垂下匕首,有點泄氣。
眼下貿然入宮,就是想親耳聽聽嬴政是怎么辯解的。
哪知他根本不辯,仍是一副高傲的死魚臉。
君王的決策,無人能夠質疑。
她承認自己總是轉不過彎來,那或許是種不甘,想為父親的死找個應該負責的人,而那個人,好像真的就是父親自己。
嬴政:“沒什么事了就走吧,寡人很忙。”
他根本就不打算追究呂萌“行刺”這事。
呂萌問到了答案,人也困了,要回家睡覺。
她往袖中收起匕首:“不要追查我是怎么進宮的,如果讓我知道有人受了牽連,咱們走著瞧。”
嬴政頭也不抬,“嗯”了聲。
耳目早就報上來了:呂家七姑娘今早去蘭池宮找羋八子,兩人在湖心船上交談,下午便扮作婢女隨王后車駕回宮,在羋八子宮中藏至入夜,是否要搜捕?
不了,由著她吧。嬴政當時說。
呂萌是躲躲藏藏進來的,現在大大方方出門。
從秦王書宮大搖大擺出來,誰人敢攔?
她剛繞過屏風,嬴政緩緩開口,說了一句可以被稱為心事的話。
與他以往冷冰冰的聲音不同,此時略微帶著些感情,竟有點吞吞吐吐:“老實說……在聽到仲父的死訊時……寡人難過過。”
呂萌轉過身,見嬴政雖在問話,卻低著頭目不離簡,便高聲問他:“難過?你哭啦?”
嬴政:“……”
呂萌:“那就是了,你真的哭了?你也會哭?”
“……寡人是人,不能哭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