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法學院只開了四天課就暫閉了,韓非在那次沖突中受了皮肉輕傷,他本人也驚魂未定,至少要休養半個月才能繼續開講。
被抓的鬧事學子們因為聚眾鬧事、打架斗毆,被判了耐刑。
也就是剃掉胡子和鬢發,這算是很輕的。
但又把他們列上了法學院的黑名單,終身禁止進入。
學院最近在施工,院墻被增加到兩人高,墻頂嵌了許多鋒利的碎陶片,讓人沒法翻墻頭。
轉角還架設了一處高高的望臺,等下次開講時,學子們坐在院中,將會有士伍站在高處持弩警戒。
“這算是哪門子授課?”呂萌噗地吐掉一顆棗核,憤憤道,“人家是來學習的,咸陽就是這么招待學子的嗎?”
蒙毅撿起那棗核丟進盤子里:“并非真的會射箭,只是一種威懾,我問過了,守衛用的箭鏃都是鈍的,打在人身上只會疼,不會傷。”
“你是說你么?”呂萌斜瞄過去,“只會打暈,不會傷人?”
她眼神帶刺,聲音也一下冷漠起來。
心虛的蒙毅背脊一涼,趕忙賠笑著擺擺手:“不敢不敢。”
自他打暈呂萌那日已經過去五六天,當初他連正門都不敢走,生怕自己回家的消息被下人傳到呂萌耳朵里,就在夜深后走側門回的家。
誰想到呂萌拿了根馬鞭,坐在他屋前的臺階上,一直等到深夜。
小姑娘抑制住騰騰的殺氣,朝弱小又無助的蒙毅冷森森地笑了笑。
手中馬鞭漫不經心地繃一繃、扯一扯,再空抽兩下,聽得蒙毅腿軟心慌,逃也逃不走。
最后還是沒能躲過一場狠毒的教訓,第二天在屋里躺到下午都沒起來。
至于是怎么教訓的,院外的仆婢們不敢進去。
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
只能滿面愁容地為蒙二公子流淚。
然而荊軻卻很羨慕他。
呂萌慣完火、撒完氣,這事就算過去了,打完第二天就又跟蒙毅嘻嘻哈哈的。
蒙毅果然是個受虐狂,臉上掛著青眼圈還要黏著呂萌跟前跟后,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荊軻這邊,段靈兒的冷暴力已經修煉至一個新的境界。
明明兩人都在蒙家,在一個宅子里,一個院子里,甚至是在一步之內,她也能做到視若無物,有意把荊軻從自己的視野里剔除掉。
盡管他在見到她的第一面就誠心誠意地張口道歉,可靈兒與他都沒有眼神接觸,更別提會接受他的道歉了。
弄得荊軻心里卡了一塊大石頭,悶悶不樂,搞不懂這又是怎么了。
段靈兒在蒙家與呂萌住一屋,荊軻接不走她,就只能一個人怏怏地回驛館。
獨守空房,寂寞惆悵,抱著枕頭當靈兒。
不說整天以淚洗面,也總是皺著個眉頭心事重重。
只能跑到市集去逛逛街、散散心,再拉上蒙毅去法學院找韓非聊聊天。
蒙毅寫了兩篇文章,找韓非給自己開小灶。
荊軻在旁聽著解悶,時不時插兩句話。
三人下下六博棋、玩玩投壺、喝酒喝到半夜里,就這樣又消磨了幾日。
荊軻好幾天沒到蒙府,段靈兒終于坐不住了。
她氣的不是自己被打暈,是荊軻死不聽勸、執意與她背道而馳,非要去做那些本就不是平民該做的、危險的事。
靈兒不能理解,無法接受。
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是你一個商人非要去做的?
老老實實賣酒賺錢不好么?
搞那些事情把命給送掉怎么辦?
可這些怨氣并不能解釋她對荊軻的不理不睬。
“別存異,說出來”是兩人約定好的處理矛盾的方法。
他們的置氣時長一般不會超過半天,也總是荊軻來哄。
只要稍稍一哄,配合賣萌的表情和神態,靈兒很快就會破功。
從沒像現在這樣油鹽不進。
而她此時犟著不說話,也不是她情愿的。
靈兒最近好像……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發現身體出現了一點變化,從而變得緊張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