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就放棄這個孩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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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宅。
呂家長媳李氏帶著呂僅登門拜訪,向與呂萌交好的荊軻夫婦打探消息。
家里實在摸不清呂老夫人的真實情感,不知她是認真的還是只是氣話,所以也不敢貿然相勸,免得殃及自身。
老太太精壯著哩,在家事上誰也杠不動,連呂從革也躲得遠遠的。
加之呂萌性情怪異,在家也沒有太多人緣,出了事,就更沒人會來碰這個爛攤子。
若不是呂若和小呂僅苦苦央求李氏想想辦法,作為長媳的她也不會輕易出門。
今天是借著去探望呂延的名義才來的段家,時間不多。
事態很嚴峻,連呂僅和段禾苗也面色沉重地坐在一旁仔細聆聽。
李氏邊說邊嘆:“……要說平日里她驕縱任性,離家出走也有過,其實不算大事,只要最后人回來了倒也沒什么。
“可就是因為上次染坊的事……關于那晚的流言……傳得很難聽,老夫人這才遷怒……想必你們回來后也了解到一些,那些鬼話,是要活活逼死姑娘們啊。”
荊軻和段靈兒對視一眼,嚴肅地點點頭。
呂萌和呂若身陷險境的那晚,呂家花錢打點只止住了一小部分人的嘴。
另外有些人收了好事者的錢,把那晚的情形夸張地再現了一遍。
明明只是在院中抓捕人犯或者壓根就不在城南,卻弄得跟他們當時就在兩個姑娘身邊一樣,說得津津有味、繪聲繪色。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連周邊城邑也聽說了,之前聯系過的高門人家都對呂家唯恐避之不及。
東邊的陶邑是列國的商貿核心、天下之中,那邊一傳開,天下就都知道了。
歪曲的流言一傳十、十傳百,像瘟疫一樣傳播在大大小小的城邑之間,兩個黃花閨女轉眼就成了人盡可夫的笑柄。
呂老夫人哪里能容忍這種羞辱,想來想去都是自己女兒的過錯,盛怒之下,杖斃了榮兒。
呂萌回來后不知反省,還因為榮兒的事處處跟母親置氣。
要不是當初被李氏勸攔、呂若跪求、呂僅哭嚎,呂萌現在也很有可能去見榮兒了。
“所以,”李氏繼續道,“我來這就是想問問,呂萌走時有沒有跟你家聯系過,或是留下什么信?”
荊軻搖了搖頭:“我也是剛知道這事,早知后果這么嚴重,當初我就不該把她帶去咸陽。”
李氏:“那孩子的脾氣你我都清楚,你要是不幫她,她會把刀架在脖子上,你也沒辦法不是?就算她不去咸陽,流言該傳的還是會傳開,榮兒終歸逃不過一死,讓她看見只會傷得更深。”
段靈兒擔憂:“那六姑娘她……還好么?”
“六妹妹久居深閨,還不知道外面那些風聲,只怕以后夫家難尋,她自己還蒙在鼓里,可就算一輩子嫁不出去,也比聽到那些事要好。
“人心太險惡,竟把別人的痛楚當成他們引以為樂的談資……”李氏深深嘆了口氣,捶了下大腿:“真是沒有天理!”
荊軻:“呂萌的事,我也有責任,呂老夫人近來怕是不想見到我,就不上門打擾了,等過些時日再去謝罪吧。如果有了呂萌的消息,我一定去府上告知,有什么需要在下幫忙的,定當竭盡所能。”
李氏朝他微微欠身:“有勞了。”
一家人送他們母子出門,上車前,段禾苗還拍拍呂僅的肩:“小姑一定沒事的,她很厲害,會照顧好自己的。”
呂僅:“他是我小姑……”
段禾苗堅定道:“也是我小姑!”
目送馬車走遠,荊軻朝靈兒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后回屋。
他找出一張木片,是今天早上在門縫里發現的,上面是幾列留言,沒有署名,但也能猜到是誰。
大意:
“跟你們說一聲,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以后不再姓呂。
“不準跟呂家說,不要想著找我,也找不到我的。
“另外,謝謝你們帶我去咸陽,問清了一些事情,看清了一些人。
“有緣會再見的,沒見就是無緣。
“就這樣吧。
“閱后即焚。”
段靈兒蹙眉看向荊軻:“這也許……是她留下的最后的筆跡,真的不給呂家么?”
“既然是她的意思,”荊軻把木片丟進炭盆,看著細煙裊裊,“就尊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