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開春,一則消息轟動諸國。
秦王政獲歐冶子傳世無刃劍,吉佑大秦,得天授意,一統天下勢在必得。
“我呸!”
徐夫人從鼻孔嗆出一口蔥花面湯,蓋聶趕忙幫他順順背。
向來鎮定的老人家這回也坐不住了:“咳咳,呃咳,到底怎么回事?荊軻那邊……莫不是出了問題?”
他們遠在燕國都城薊城,消息比其他所有地方都要遲滯。
等傳到燕國,那起碼也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徐公稍安勿躁,也許秦王只是為了亂人耳目,借助讖言為秦攻趙造勢,從而使別國未戰先懼罷了。”
這話出自一個高挑清瘦的男人,二十大幾,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眼神澄澈如水,眉心微蹙,溫和又憂郁。
他生于燕國、長于燕國,在極地的寒冷中跌爬滾打。
年輕的臉上被風霜刻下幾道細痕,即使這樣也掩蓋不了那對淺琥珀色眸子中的純善至美。
眸子里的光是那樣干凈,那樣無邪,就像一個混沌未鑿的少年,對任何人都抱著善意。
可這雙眼睛已閱盡人生冷暖,穿透大是大非,最終留下來的,是一種超脫世事的平靜。
他白衣黑裳,就像一尊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傲挺端莊,又平易近人。
徐夫人贊同他的說法,但有必要親自去趟濮陽向荊軻求證。
可他年前病了一場,到春天還沒完全恢復,不便遠行。
“蓋聶,你就代為父跑趟濮陽吧,去找荊軻問個清楚。”
蓋聶正要答應,徐暖拎著一把菜刀沖了進來:“不行!讓他去濮陽,那不就是又要跟哪個妖婦去私會?別以為我不知道!堅決不能去!留在家給我帶孩子!”
蓋聶冷汗都要下來了,他與姜雅“道別”的那次,差點被徐暖逮住,還是荊軻從中迂回才幫他躲過一劫。
徐夫人氣得直咳嗽:“咳咳、呃咳咳!暖兒!男人談事,女兒家的摻和什么?給我出去!”
“父親!”徐暖不從,腳一跺:“他在外面沾花惹草播種子你不說他還說我?!哪有這樣的!不行,他就是不能去!”
蓋聶:“……”
徐夫人:“那總得人去吧?這么大的事,只能交給最親近的人,別人我不放心。”
徐暖脫口道:“那我去!”
“胡鬧!”
一旁的男人慢聲開口:“不如讓在下去吧,如果徐公信得過的話。”
三人同時一愣,徐夫人仔細想了想:“這……說到底是我們自己的麻煩,不好勞駕旁人。”
男人微微一笑:“徐公既然能讓我知道無刃劍的事,那我也不是旁人了。您是家父多年的舊識,家族罹難,多虧徐公相幫,在下方可險中求生。
“自幼也承蒙徐公關照才沒有流落街頭,大恩難報,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只求為徐公解難。”
徐暖連忙補充:“是啊父親,這么重要的事,你就不怕聶哥給你搞砸了嗎?他跟那個荊軻是狐朋狗友啊,湊到一塊準要喝酒,一喝酒就壞事,還是請高兄代勞吧,麻煩高兄了。”
被稱為“高兄”的男人頷首:“不麻煩,我也很想出去看看。”
蓋聶很無辜:“……”我怎么就會搞砸了?可我啥也不敢問。
徐夫人思前想后,覺得也只能如此,便對男人點點頭:“那就有勞了,漸離。”
……
……
濮陽城,段宅。
什么無刃劍?
什么使命?
什么責任?
荊軻早就忘光光。
自己再有四個月就要當爹了,天大的事還能比這個大?
他沒事時就常常貼在段靈兒隆起的肚子上聽來聽去,跟長在靈兒身上一樣,膩膩歪歪甩也甩不掉。
只要里面的小家伙一鬧騰,他就疼愛地安慰道:“不怕不怕,孩兒不怕,爹爹阿娘都在這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