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劍已經落到嬴政手里,落到那個注定要統一天下之人的手里,再要妄想去取回,根本就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歐冶子的初衷?鑄劍師的信念?慶氏后人的堅持?
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心里有時,它們才有意義。
當心不再被這些無形的束縛困住,即使它們再漂亮,也就是一觸即破的泡沫。
只有自己的人生才是真實握在手里的東西。
可是……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為了一個所謂的信念前赴后繼?不惜犧牲幾代人的性命也要去完成?
荊軻作為現代人,知道的例子不勝枚舉。
多少人為了一個偉大的信仰、一個共同的目標,甚至只是為了一面旗子不倒下,毅然赴死,一腔熱血令人振奮。
但為什么?他們沒有家人么?
在他們為信念獻身的那一剎那,真的就沒有半分的后悔么?
大義?說的好聽。
事情沒有降臨到自己頭上,或許永遠也感受不到那種快要被撕裂的選擇的艱難。
荊軻有點感覺到,他迷茫了……
……
……
迷茫歸迷茫,飯是要照吃的。
他帶著高漸離回家,捎上蒙毅,一行人來到青禾軒下館子。
時近午后,店里無人,好久沒見到這么慘淡的冷清了。
百姓日子不好過啊。
后廚還留著一灶火,尹江過來問想吃點什么。
“什么快就來什么。”荊軻說。
三人落座,蒙毅要了幾壺酒,想著呂萌兀自傷懷。
他年紀不大酒量不小,呼啦嘩啦干得精光,又要來幾壇打算拼命。
盡興之后終于有點上臉,暈暈乎乎抱著壇子趴在案上念叨“小七”。
“你不在了,沒人打我了,我皮癢……你、你快來打我吧……”
就這么酒言胡話了半天,把呂萌說成了一個力大無窮、心狠手辣的兇蠻肌肉少女,連男人都怕,野獸見了也要繞道走。
認識他倆的知道他這是相思之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受虐狂。
哦,他真的是個受虐狂。
“少說兩句吧,”荊軻收走酒壇,“指不定她就在什么地方偷聽呢,一會兒就出來把你打得皮開肉綻。”
蒙毅登時坐直,紅撲撲的小臉滿懷期待,左右張望:“哪兒呢?快來打我!”
荊軻扶了下額,夾去一根鹵鵝腿:“吃個腿,想開點……”
高漸離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現在的女孩子都這樣粗野么?在下在來濮陽的途中也見到過一個,十七八歲的樣子,脾氣暴躁,力氣也不小,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呢。”
荊蒙二人同時一愣,唰唰看去:“什么時候?在哪?發生了什么?”
他托起下巴認真回想:“是在……趙國巨鹿城外的一個湯餅攤,那得是七八天前了,有幾個混混游俠嚇唬店家索要錢財,那姑娘路見不平,硬生生把三個大男人給趕跑了。”
蒙毅醉意全無,屁股挪近一點,緊緊盯著他:“她長什么樣兒?是不是眼睛大大的?嘴唇圓圓的?看起來很可愛但是眼神又有點兇?”
高漸離使勁一想,搖了搖頭:“這個還真記不得,離得遠了沒瞧得清,只知她嗓音宏亮,大喝之聲如雷貫耳,不騎馬卻帶著馬鞭,空揮一下聲音悚然,想來是做武器用的。”
“那就是了!”蒙毅勃然拍案,臉上綻出笑容,“她也是用馬鞭打我的!一定是她!是在巨鹿城么?”
高漸離:“七八天前是的,如今卻不知她到哪兒了。”
蒙毅點點頭:“有個方向就好!多謝告知,也多謝荊兄招待,我決定好了,要去找她,這就走了。”
“誒,你——”
不及荊軻多說,他就一個滾身翻下榻,向二人作揖道別,興沖沖地跑出門去找馬,朝著幸福的方向奔去了……
真是……求偶的勁頭上來,攔都攔不住。
荊軻只能笑嘆了口氣,在心里把話說完:酒后騎馬,你小心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