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白衫在院中踏著滿地金葉沙沙作響,成為秋季庭院里一道迷人奪目的風景線。
他回眸望狗,摔了個跟頭。
筑琴轟隆一聲被甩出老遠,筑身裂了縫,弦也繃斷兩根。
斷線的“噌噌”幾聲聽起來是那么的絕望,今晚的演奏要泡湯。
高漸離沒有完全跌趴,咔噠一聲跪在地上,那是老膝蓋著地的聲音。
“先生沒事吧?”
一道溫柔的少女音自前方近距離響起,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繡著錦邊的雪青色羅裙,接著是少女清秀嫣然的容貌,正關切地低頭看著他。
“阿嚏!”高漸離捂著鼻子打噴嚏,慌張地擺擺手,“無礙,多謝姑娘關阿——嚏!阿嚏!”
小黑球腆著臉,笑嘻嘻地湊了上來,把嘴里的尺板吐給他,還用鼻尖往前拱了兩下,啪嘰一聲坐地,哼哼唧唧求表揚。
高漸離要崩潰了,躲開兩步:“別、別過來,在下不能近狗,還請阿嚏!還請姑娘趕緊叫走。”
喜歡狗的呂若壓根就不明白什么叫“不能近狗”,對這句話置若罔聞,墊著帕子撿起沾了口水的尺板:“黑球,這是先生的嗎?”
“昂。”黑球點點頭。
她擦擦尺板,連著帕子一同遞給高漸離:“給先生添麻煩了,若不嫌棄,就請連帕子也收下吧。”
高漸離用袖口遮住口鼻,警惕地盯盯小黑球,不敢過來拿。
呂若終于瞧出他怕狗,輕笑一聲,上前幾步交還到他手中。
高漸離這才伸手去接,一邊還強調:“在下不是怕狗,狗會讓我不舒服,必須遠離,情急時甚至難以呼吸,還望姑娘見諒。”
呂若看見他紅紅的眼眶和紅腫的手指,疑惑道:“先生的手……是因為狗才變成這樣的?”
“是,”他一把接過尺板,又退開兩步,怨念道:“只要離開狗,兩刻之后自會消退。”
呂若抱歉道:“小女子管教不嚴,驚擾先生了,這便離開。”
她抱起黑球轉身,看見一旁死得很慘的筑,忽然又折返回來。
害得高漸離一個遁逃跳到樹后:“我不是開玩笑,真的別把狗帶來。”
“先生……”她猶豫地開口,“是琴師?”
他輕點一下頭:“是。”
“那方才那兩曲,前一首紛繁寂寥,后一首激人心魄,都是出自先生之手?”
高漸離稍稍一愣,慢慢放落袖子:“姑娘能聽出第一首的寂寥?”
“感覺吧,有一點,初聽雖是兼具多國曲風的歡快曲調,但總覺得,先生心懷感傷,似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呃……”
她稍稍停頓,連忙謙虛地低下頭:“這都是小女子的揣測,如有不對,還請先生指教。”
他感慨道:“這么多年了,姑娘是第一個。”
呂若試探道:“第一個什么?”
“能聽懂我音的人。”
風起一陣,庭中落葉蕭蕭,兩人的發帶衣裙隨風輕揚,一派浪漫的初遇場景,大概就是這樣。(除了被狗追的那一段)
呂若抬眼看他,卻撞進一雙溫暖深澈的眼眸。
淺淡的琥珀色,煥發著內斂靈動的光芒,像潭奪目的泉水,把人吸了進去。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先生……”呂若凝視著那雙眼睛,“小女子有清熱緩解的藥膏,應該可以消除手上的紅腫,還請先生在此等候,我這就去拿來。”
高漸離微微一笑:“好,有勞姑阿——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