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答應了人的,不能說。”
呂若這才發現,她對這個男人很不了解,只知道他來自燕國、懂琴懂音,在音律與詩詞情感上能與自己心心相印。
但別的,家世、過往則一概不知。
要說為什么輕易委身于他,她也說不清。
大概只是一念放縱,還帶著幾分自暴自棄,想給心里找個慰藉的時候,慰藉就到了。
“你愿意……”高漸離嘆了口氣,“跟我去燕國嗎?”
呂若有點失落,燕國又遠又苦,不是很想去。
她已經給兩人的未來做了打算,請老夫人置辦一套宅子,不用太大,下人不必太多,高漸離給大戶人家擊筑賺到的錢就能使兩人過得很好。
“你愿意留在濮陽么?”她問。
“我說過,我要帶荊軻去燕國。”
“那你會回來嗎?”
高漸離停下手,搖搖頭:“不知道。”
呂若頓覺不滿,坐起身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的去留難道還不能由自己決定嗎?”
高漸離靜心想了想,鄭重道:“要看事情能辦成什么樣,也許等事成之后,我會回來。”
“到底是什么事?”
呂若生氣了,這個男人神神秘秘的,這個不愿說、那個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信他。
“我說過,”高漸離解釋得有點厭了,聲色冷淡,“不能說。”
呂若一時語塞,忍下一口氣,蹭蹭兩步推開房門,高聲道:“你若是對我無意,只把我當成一個樂子,那么我也不計較,便當你是個物件罷了,畢竟各取所需,不過現在就請你離開,以后也不要再見。”
高漸離一愣:“我……我當然對你有意,也絕沒把你當樂子,只是……”
門外路過幾人,看到六姑娘和高琴師好像生了矛盾,什么有意無意的,也不敢多管,匆匆離開。
呂若:“既然對我有意,那就干脆點,娶還是不娶?”
高漸離:“這個……所以我問你愿不愿跟我去燕國啊。”
“濮陽不好嗎?你就不能留下嗎?”
他果斷搖搖頭:“不行,我得回去辦事,你放心,聘禮的錢我已經籌好了,等我過兩日——”
“咳,六姑娘。”一位主事近前打斷,“主君請你立刻回家,有要事。”
呂若皺眉問去:“何事?”
主事作為青陽居的主事,當然清楚六姑娘和高琴師關起門在做什么。
此時也毫不避諱,像是在給高漸離一個下馬威,讓他徹底斷了對六姑娘的念頭。
“衛君府來人提親,給衛公子和姑娘說媒,老夫人和主君已經答應了,今日已辦完了納采,這便請姑娘回去呢。”
呂若啞然失色:“……”
高漸離默默低下了頭……
……
……
之后,高漸離就再沒來過青陽居,也不上門奏樂掙錢了。
連青禾軒都不去,整天悶在他逆旅的小房間里,晝夜萎靡。
對方是國君家的公子,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琴師,靠賣藝為生。
呂若不想離開濮陽,跟著自己居無定所只會吃苦受累,還不如徹底了結這個念想,嫁給那位公子對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高漸離渾渾噩噩了很長時間,荊軻來找過他幾次,無一例外地吃了閉門羹。
今天又來。
“高兄,我這里有份帛信,是六姑娘托呂僅帶給我的,讓我轉交給你,你……看看吧。”
高兄沒有聲音。
荊軻又喊了兩句,門也推不開,就把帛信塞進門縫離開了。
走之前幫他付掉半年的房錢和飯錢,還有這個冬天的炭火錢。
高漸離到晚上才磨磨蹭蹭下榻,臉上胡茬凌亂,面容消瘦,身形無力,再沒了往日那種自信怡然的風采。
他到門邊撿起帛布,布被一層層仔細疊好,里面隱隱透出幾列字。
高漸離長長嘆了口氣,他不敢看,他知道信的內容一定會狠狠在心里砍上一刀,他怕自己承受不了。
只能攥緊雙手,把帛布揉成一團,忍住想要打開的沖動,扔進炭盆,要一把火燒得精光。
燒到一半后悔了,又趕緊用鐵鉗把布夾出,撲滅余火,撣掉灰,顫抖著展開布。
帛布殘破不堪,邊緣焦黑,只看得清三個雋秀的小字:“……君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