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徐夫人和田光同時轉頭看來,似有不滿。
徐夫人道:“你難道忘了你身為慶氏后人的使命了么?歐冶子的遺愿,就是不想讓他以身相殉的這把劍落入任何一個君王之手成為屠戮山河的工具。”
荊軻:“請恕弟子直言,君王想要屠戮山河,跟有沒有無刃劍沒有關系,老師應該也很清楚,那劍只是一個讖。”
“你這是在推脫責任!”
荊軻搖了搖頭:“如果無刃劍尚且在我身邊,那弟子定將履行使命全力相守,但那劍已入秦宮劍閣,若只一味追求使命、責任,而不顧是否可行,那就是白白送死,是天真的魯莽。”
“你怕死么?”
問這話的是田光,他的目光深沉內斂,卻又藏著炯炯鋒芒。
荊軻朝他作揖:“見過田先生。”
田先生頷首回禮,抬了下手讓他繼續說。
他稍想片刻,便道:“沒有人會真的不怕死,至少在晚輩身上,還沒有什么東西是值得我心甘情愿去赴死的,除了家人。”
徐夫人:“你可曾想過你的父親?任務失敗便以死向信陵君謝罪,那是何等大義,怎么到了你,竟這般顧私?”
荊軻頓感無奈:“老師此言差矣,任務既然已經失敗,他以死謝罪又有什么用?這樣標榜大義……”
他停了停,低頭片刻:“弟子不怕家嚴泉下有知,便直說了,這種大義,要么是愚蠢,要么就是為了虛名,不值傳承。”
徐夫人怒然拍案,棋子嘩聲一片。
兩年沒見,這荊軻沾了一身商人的銅臭,只顧私利,將使命和大義全部拋之腦后,還這么大言不慚地批評先父,簡直是慶氏的恥辱。
而荊軻只能頓首回敬,他不覺得自己哪里有錯。
這個時候的人就是這樣,生死隨口掛嘴邊,動不動就自裁自盡以死謝罪,好像死了就是大節大義,就能名揚天下、流芳百世。
在這個問題上,觀念的鴻溝難以填補,他不想跟他們解釋,也解釋不清。
“就當弟子胸無大志吧,慶氏的確該以我為恥,我枉顧老師和家嚴的重托,給老師丟人了。”
徐夫人閉目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別叫我老師,我受不起你這樣家財萬貫的弟子,去過你的富貴日子吧,無刃劍法就當白送你的。”
荊軻又一頓首:有錢是我的錯。
而田光見他們師徒關系緊張,則擺了擺手,從中調和:“人各有志,為義為親,各有堅持,世人千千萬,人的想法每時每刻也在發生變化,又何必以自己的標準去度量他人呢?
“這位荊小兄弟執意如此,我等也不好強求,不過細細想來,你說的也有道理,貿然入秦取劍的確是欠些考量,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荊軻:喂喂,你們怎么還想著取回劍?真是有夠執著的。
田光饒有興致地打量荊軻,若有所思。
他覺得這個年輕人雖然顧私,但敢于直言心中所想,寧愿與師父起了爭執也要坦誠相待,而不是像有些人為了顧及顏面和所謂的氣節而裝模作樣表里不一,也算是真性情。
太子丹回國不久,想要大展宏圖搞中興。
燕國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這荊軻是呂氏的商人,年紀輕輕聽說已經和主事同等地位,還是呂從革身邊的親信,這樣的人想必有些本事。
如果能將他引薦給鞠武太傅,再得到太子丹接見,那燕國豈不有可能會得到呂氏的助力?
這個荊軻,可以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