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想也沒想,下意識地要救人,快手關窗,一手拽過桓齡,一手拎起呂僅,把他們帶到塌邊伏低身子。
飛箭停了下來,很快,外面響起守衛們急匆匆的奔跑聲,要去抓刺客。
呂僅可以用超越年紀的氣魄來質問桓齡,但他從沒遇到過刺殺,老成的嫩臉上終于露出幾分慌張,可也不忘伸手到案上去拿回匕首防身。
“有人要殺你?”荊軻問。
桓齡則是一臉的破罐破摔:“太多人要殺我,你們不就是么?”
秦王早就張貼了王榜:得叛將樊於期首級者,賞百金,進三爵,賜田千畝。
他直接用“樊於期”的名字張榜,桓齡改名也沒用了。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燕國易水河畔的樊館里,住著那個秦國叛將,取他首級就能向秦王邀功獲賞。
在樊館建成前,桓齡一直住在姬丹的太子宮。
那里守衛森嚴,守衛們都穿皮甲、拿鐵劍,是燕國士伍中裝備最精良的,就算有人打他的主意也無從下手。
而他現在獨自住到樊館,姬丹派了一支五十人的衛隊常駐此處,裝備遠遠比不上太子宮的守衛,但這對一個逃亡之將來說已經是超標待遇。
尋常的投機者想來試試運氣,沒準能鉆到空子殺掉樊於期。
來了之后發現這里有守衛,嘗試幾次不成便會離開。
秦王的賞賜雖然誘人,但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所以暫時還沒有人拼命來要這顆樊於期的人頭。
刺殺騷亂總是一波又一波地來,但那些人技術不咋樣,沒多久就會被守衛放箭趕跑。
桓齡也已經習慣,行動漸漸趨于麻木。
他還有點希望能有個人來結束自己的痛苦,來幫助自己這個因為想見孩子而舍不得自盡的人做個了斷。
眼下看來,還是有這么一個人的。
鐵了心地要來殺他。
桓齡有這種感覺。
剛才在窗外放箭的人和以往來碰運氣的閑散雜魚都不一樣。
那兩支箭又快又狠,箭桿沒有尾羽,所以發射的不是弓,是弩。
普通人不會有弩,而弩更容易瞄準,之前窗戶一直大開,外面的人有足夠的時間和視野來瞄準。
室外無風,那箭既然能擦著鼻尖而過,就一定能準準射中腦袋,可卻偏生故意射歪,旨在吸引注意。
桓齡苦笑著搖了搖頭:“調虎離山。”
果然,在大部分守衛們都去追逐放箭的刺客后,樊館院中空虛,防守薄弱。
門外接連有士伍悶哼倒地,即使出現抽劍反抗的,也立刻被一箭斃命。
鮮血濺在門窗上,在白雪的反射下顯得鮮紅透亮。
荊軻把呂僅護在身后,緩緩抽出隨身攜帶的、跟無刃劍一般長的短棍,警惕來人。
大門被砰的一記踢開,隨之沖進一個身穿裘毛斗篷的人,袍上沾血,端著輕弩對準桓齡,怒氣沖沖。
毛茸茸的帽兜壓得很低,一圈帶血的毛邊把臉擋住大半,也因為逆著光而看不清臉。
只能瞧見一團團的白氣從帽兜中的黑洞里不斷呼出。
此人單薄,瘦小,很難想象是他一個人殺光了外面的守衛。
但如果不是另一邊放箭的同伴為他聲東擊西,估計也沒法只身闖入樊館。
他的輕弩瞄準桓齡,即將放出,卻瞥見旁邊的荊軻和呂僅,登時定在當場,意外地“嗯?”了聲。
屋里三人這才聽出刺客是個女子。
呂僅瞇眼去瞧那張帽兜下的臉,陰影中的五官輪廓似曾相識,辨認幾眼,忽然失聲喊道:“小、小姑?”
女子緩緩放下弩,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嘆出一團白氣:“你們怎么在這兒?”
荊軻也嘆了口氣,他無比熟悉這嗓音,來自那個失聯好久的老朋友。
呂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