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殺?
內心兩個小人打架都打瘋了,心中殺聲一片,食指卻遲遲扣不下去。
連桓齡都忍不住開口:“七妹妹,我對不起呂家,對不起芷兒,對不起孩子們,無顏茍活,又無膽自盡,你來吧!殺了我!解你心頭之恨!”
旁人越是催,呂萌就越是心生退意。
果然殺氣不能斷,一旦被打斷,就很能再凝聚起來。
荊軻豎起耳朵聽了聽外面,聽出守衛已經到院外了,便說:“如果實在下不了手,那就快走吧。”
他是好意提醒,告訴他們時間不等人,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而呂萌卻把他這話當成激將,認為他是在瞧不起自己。
一怒之下扣動弩機,弩箭剎那射出,倏地穿透桓齡的胸腔。
他口中頓時涌出一絲鮮紅血液,順著嘴角緩緩流下,染紅他蒼白干枯的胡須。
這一箭刺穿了肺部,呼吸聲很快變得尖銳刮耳。
空氣要往里進,血流要朝外涌,兩者在喉間碰撞,發出咕嚕咕嚕的駭人聲響。
桓齡撲通一聲側身倒地,臉色漲得通紅,目眥爬滿血絲,滿口紅牙卻呵呵笑了起來,五官因為痛苦而猙獰,目光卻又解脫因而釋懷。
呂僅心意再狠,也還是個孩子,面對這種詭異的場景,嚇得后退幾步,躲到荊軻身后側出半個腦袋。
樊於期很快就要死了,死于歷史上荊軻刺秦的三年前。
那這個荊軻該怎么辦?
他見蒙毅神色淡然地抽出刀,走到垂死掙扎的桓齡身邊,翻過他身,撥開后頸的頭發……
荊軻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帶著呂僅慢慢后退,觀摩了一場“室內斬首”。
他本想捂住孩子的眼睛,但呂僅掰開他的手,他要看,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牽累自家七條人命的人以首謝罪。
秦人砍頭如砍瓜。
蒙毅從小在軍中長大,手上的力氣足以完成一次又快又狠的斬首。
就算他曾經是那個有點憨憨的少年(現在是個憨憨的男人),但面對國家叛將、呂萌的滅族仇人、還有能為呂萌免除連坐之罪的頭顱,他絕不手軟。
只一刀,就取下白發首級。
三兩下包裹好,剛剛系上帶,外面的守衛就沖了進來。
等他們張弓搭箭再瞄準,呂萌已經“嗖嗖”兩發快射,放倒兩個持弓士伍。
火速和蒙毅一同跳出窗外,在潔白的雪景中奔跑逃離。
而蒙毅手里的那顆新鮮的頭顱,血色滲出布兜,一滴一滴灑落,血落成線,在雪地中格外扎眼。
窗外是一段長長的下坡,可以眺望易水,兩人很快到達坡底,熟練地翻墻而過,墻外已有幾人幾馬在等待接應。
士伍立刻出去追趕,留下幾人看住現場,查驗無頭尸身,還過來詢問荊軻他們有沒有受驚。
呂僅卻要跑到窗邊去看他的小姑成功逃脫了沒,當即就被荊軻緊緊按住肩膀,示意他不要妄動。
呂蒙二人在撤離時,完全沒看荊軻和呂僅一眼,更不曾說過一句話,全然陌生。
一旦開口或有什么多余的交流,萬一被守衛看出,便會認為這兩人與刺客相識。
那荊軻和呂氏就定然躲不過太子丹的追究,很可能會入獄判刑。
所以在守衛隊的隊率來盤問詳情時,荊軻表現得一頭霧水、滿臉驚慌地演道:
“不,我當然不認識他們啊,我只是個小商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說著話呢,他們就突然闖進來,不由分說殺了樊將軍,一轉眼就砍了頭,我……你看,孩子都嚇哭了……”
他捏了呂僅一下,呂僅也是在呂家耳濡目染的小人精,聽他這么一說,雖然沒太明白其中關系,但也順著他的話“啊嗚”一聲大哭出來:“太、太可怕了……我還是個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