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受了啟發,瞇起眼睛湊近地圖,視線一點點地掃過這些彎曲復雜的、代表水道的黑色曲線,揚手往大梁城上劃了個圈,輕點兩下:“如果引水淹城呢?”
“引水淹城?”王翦稍頓,隨即瞇眼看向地圖,老花眼里閃著光芒,手指在河道線上緩緩撫過,邊撫邊想邊說道:
“河……鴻溝……入城之流足有八條,城墻高聳,城內積水可沒過所有屋頂,乃至王宮樓閣……”他指尖停在代表王宮的小方框上,收手看向嬴政,點了點頭,“可以,此計可行。”
嬴政:“當真可以?”
王翦沉聲“嗯”了下,又對著地圖比劃道:“只要將上游的黃河岔道改道向南,就能將鴻溝水引來,再給入城的支流擴渠,便可使河水經由入城河引入大梁城內,先發制人,不費一兵一卒。
“也正如當年武安君水淹楚國鄢城那般,縱使楚軍在漢水守備幾十萬兵力,而武安君所帶不過七萬士伍,僅僅派出千人至蠻河筑壩修渠,一聲令下,毀壩放水,久攻不下的鄢城瞬成水城,全軍覆沒,只是……”
他說著嘆了口氣,原本興奮的神采也黯淡下來,輕搖一下頭,不再繼續說。
誰都知道“只是”的后面是什么意思。
武安君白起攻鄢的那一役,鄢城城內三十五萬軍民瞬間喪命,多少無辜百姓成為了無情戰爭的犧牲品。
水退之后,秦軍入城接管,看到的不再是一座城,而是一具具被水泡大的**尸體而堆起的一座又一座惡臭尸山。
參與那場戰役的士伍如今大多離世或已成老朽,沒人愿意提起那城中的可怕景象。
白起水灌鄢城也是在久攻不下、秦軍陷入困境之后的無奈之舉。
在筑壩期間,他還命嗓門大的士伍在城外不間斷高聲喊話,告訴楚人:秦軍要淹城,百姓們盡快離開。
當時城內沒人相信,覺得蠻水與鄢城相去甚遠、毫無關聯,怎么可能說淹就淹?還覺得一定是秦軍使詐,企圖騙他們自亂陣腳,便全都不以為然,結果又怎能想到秦軍居然大費周章引水修渠,結果整座鄢城被大水毀于一旦。
眼下出現了可以用水淹的相似情況,且已經被秦國擺上了軍事會議的討論中。
這個辦法不用消磨過多的時間,不用牽扯寶貴的兵力,更重要的,不會出現我軍傷亡,只要派工兵徭役去挖渠改河道,一招便能滅掉魏國。
但眼下秦魏還沒開打,沒有陷入當年那樣的困境,不至用此絕招。
大梁城內也有不下二十萬民眾,加上內外軍隊,就已經超過三十萬人。
盡管水攻效率高、速度快,可此時貿然選用這么極端的方法,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絕非優先的選擇。
嬴政要地也要人,他要的不只是打敗、戰勝,更是統治。
一個有野望和雄心的君王,不會是一個只懂殺戮的怪物。
沒想多久,他緩緩開口,說出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