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著又瞪向兒子:“你一人淘就算了,竟還帶著念兒瘋,是皮癢了還是吃飽了撐的?”
荊剛討好地裂開嘴,兩眼汪汪閃爍,撐起一個局促的嘿嘿笑容,牙縫里還沾著沒舔干凈的飴糖屑。
盡管這雙眼睛像極了段靈兒,可荊軻對他這種惡意賣萌早已有了抵抗力,才不吃這套,堅定地指了下旁邊:“去,老樣子。”
荊剛瞬間耷拉下腦袋,垂頭喪氣地站到墻角,轉身朝里,面壁思過。
荊軻看向女兒:“至于妹妹嘛,姑且念你是初犯,不用面壁,但要在旁看著哥哥受罰,長長記性,下次若是再跟著瞎鬧,你要比他多站半個時辰。”
荊念兒掰著手指,小小地輕點一下頭,垂著眼簾,小嘴撅成了可人的小櫻桃,活脫脫的一個小靈兒。
“倆人不準說話,站到飯前再看情況,站得不好得加時,晚飯也未必有得吃。”
爹爹好兇……
兩個孩子灰頭土臉,委屈巴巴,哭喪著表情默默受罰,場面肅靜。
一個面壁,額頭抵墻,腮幫子鼓著氣,小臉漲得圓圓的。
一個背著小手,低頭看腳,有意無意地用腳尖搗搗泥地。
荊軻沒有故作嚴厲,他是真的生兒子的氣,繼續訓道:“現在不是吃梨的時候,等下個月梨子黃了才能吃,明白么?”
兩個小鬼嘟囔應聲,半晌沒再聽見父親的訓話,便覺得他是走了。
荊剛帶頭不安分起來,正要扭頭,余光還沒越過肩頭,就被荊軻一喝:“站好了,別東張西望的!”
可憐的臭小鬼肩膀一縮,鼻涕一吸,忍住一汪懊悔的眼淚。
又盯了一會兒,見小家伙們確實乖了,荊軻才悄無聲息地走開。
剛轉過院墻,便被在這兒偷看了很久的段靈兒拉孩子一樣地拉走。
她語氣責備,邊走邊道:“那倆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這么兇干嘛?哦,念兒八個月。”
這回輪到荊軻委屈起來,他任由被靈兒帶走,頗像個犯了錯被母親領回家的小鬼,眉頭習慣性地一拱,解釋道:
“小剛太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天不罰野心發芽,打罵不聽,哭完就忘,跟蒙家小子追雞趕狗的就算了,從母雞那兒搶了兩個雞蛋就覺得自己本事了,還帶著妹妹鬧。
“你也瞧見了,那樣多危險啊,念兒一個倒栽沒準就沒了,我跟你說過的,之前那個楚國細作,臉朝地摔了一跤人就掛了,死得可慘,不給兩個娃長記性,倘若真出了事,咱倆就該后悔當初的放任了。”
段靈兒一頓步,轉頭回來捏緊他手:“你未免也太嚴厲了,孩兒們正是愛玩的年紀,哪是你能罰得住的?梨樹也不算多高,讓他們爬去就是。”
荊軻堅定地搖搖頭:“小剛是男孩兒,他只要鬧得不過分,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他要是帶上念兒便不行。”
靈兒輕歪了下腦袋,拋去一個疑問眼。
他扶著她肩,認真道:“念兒是你用半條命換來的,我不決不許她出任何差池。”
段靈兒心里一怔,睫毛忽閃一下:“阿軻……”
荊軻溫柔地凝視過去:“靈兒……”
她很自然地微微閉眼,仰頭等著丈夫來吻,卻不料他眨了眨眼睛轉話道:“呂氏來的消息,呂公走了,我們得回濮陽吊唁。”
“誒?”
“而且這次回去,我便打算不再回咸陽了,我準備辭官,就像你當年說的那樣。”
段靈兒輕揪著他衣襟,像是有點不舍:“這么快么?”
“也并不突然吧,三年前就想走了,如今劍閣重建,我督造的任務也已經完成,陛下知道我與呂氏的淵源,說是去吊唁呂公,應當不會攔我,蒙毅和呂萌也會與我們同路回去。”
靈兒嘆了口氣:“在咸陽這三年,跟著英姐姐和呂萌認識了不少脾性相投的夫人,小剛的朋友也都在這里,現在要離開還有點舍不得呢,不過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回去便是,咱們濮陽也有朋友啊。”
荊軻點了點頭:“我過陣子就去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