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十一月中旬，楊晨凱才帶著幾名屬官風塵仆仆地趕到燕云，第一件事自然是拜見公主。
“殿下不出面？”楊晨凱有些疑慮，來燕云時陛下說的明白，談判之事由公主做主，自己只是來替公主和對方使臣吵架的。
“術業有專攻，談判桌上的事本宮不擅長，所以楊大人負責桌上的談判，而本宮負責在桌下查清對方的底線，必要的時候再給他們點兒武力震攝。”藍敏儀目光深邃，隱隱有了幾分榮韶凌的樣子。
“那請問殿下，我朝的底線是多少呢？”為朝廷為自己，楊晨凱都巴不得把燕云十六州一起要回來，但這也就是想想罷了。
來的路上他就得到了消息，宣和公主率軍生擒北胡王子，又掃蕩了附近六個北胡部落，勢如破竹卻停下來談判，就說明這場仗再打下去沒好處。
戰場上拿不下來的東西，就不要妄想能在談判桌上拿下來，畢竟對方也不傻。
“收回幽州、順州和檀州，讓北胡徹底退出山前七州。”藍敏儀轉身指著背后的輿圖說道。
燕云十六州又分為以幽州為核心的“山前七州”，和以云州為核心的“山后九州”。
山前七州在平原地帶，是中原面對北方游牧民族的最后一道防線，若山前七州全部落入北胡之手，北胡鐵騎就可長驅直入殺入中原。
如今燕云有七州在北胡手上，其中山前有三州、山后有四州。
等待的這些天，藍敏儀已經基本摸清了北胡現狀，辛祿對北胡大汗重要，對北胡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有三州？”楊晨凱有些不甘。
“或許楊大人還能談下些金銀，但是土地就不要想了。
北胡是部落聯盟，大汗算是君，但各部落族長卻算不得真正的臣子，更像是諸侯，大汗之位的繼承依靠血統，可只有血統也是不行的。
北胡大汗已老，辛祿能力平庸，在此戰中母族被重創，自己又被俘虜，就算回去了，順利繼承大汗之位的可能性也不大。
這大汗還有三個正值壯年的弟弟，哪個也比辛祿強。在這種情況下，北胡大汗絕不會為了贖回兒子就犧牲北胡太多的利益。”藍敏儀也不甘心。
費心費力抓了棵獨苗兒，結果派人去對方家里一看，這獨苗兒的價值遠低于預期。
藍敏儀又想起了什么，嚴肅的叮囑：“還有一點，這談判結果不能落在紙上，一手交人一手交城就行了。”
楊晨凱微微一愣，又瞬間想明白了其中緣由：“臣明白，請殿下放心，臣絕不會有辱使命。”
兩國在燕云之地爭斗了幾十年，雙方從未有過談判，只發了狠的打架，這十六州來來往往，就是一個侵略和反侵略的過程。
一旦在和約中特意強調山前三州的歸屬，那就是默認了其他州按如今的占領情況來定歸屬，于宣朝而言，這和約就成了割地的合約，相當于放棄了山后四州的歸屬。
這些年鎮北軍能擋住北胡，全賴各城百姓的堅持，所以藍敏儀不能在法理上放棄城池和百姓，寒了眾多百姓的心。
楊晨凱心中有了底，次日一早就雄赳赳氣昂昂地上了談判桌，隨行的除了手下的屬官，還有藍楓。
幾位文官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罩袍束帶，舉手投足間帶著文人的優雅與風骨。
頂盔貫甲、帶點兒灑脫不羈的藍楓在這些人中顯得格格不入，但他是來壓陣的，自然要展現武將的氣概。
一張長桌，談判雙方面對面坐了下來，各自表達了對對方的親切問候。風度翩翩，言笑晏晏，只是笑意都不達眼底，雙方的眼神都像刀子一般。
場面話說完，楊晨凱直接就轉到了正題上，“從前之事不提，只從此戰來講：請貴國退出燕云十六州，并賠償我朝軍費及遇難百姓的撫恤共計三百五十六萬兩白銀，我朝自會將貴國俘虜妥善送回。”
說這話時，楊大人端正的坐著，臉上掛著淺淡且不帶一絲真誠的微笑，眼神高傲而輕蔑，讓對面的北胡人恨的牙癢癢。
“這不可能！”北胡使臣并未直接發怒，但眼神冷厲，語氣十分堅決，“燕云十六州的歸屬各憑本事，我國愿以金銀換回被俘之人。”
“貴使這價格殺得太狠了，哪有這么還價的？”楊大人漫不經心地說道，直接將辛祿當成了貨物。
北胡使臣忍得住，他的下屬可忍不住，猛然站起來指著楊大人怒道：“你朝不要欺人不甚！”
北胡沒有純粹的文官，個個都是馬背上長起來的，脾氣不暴躁的太少了。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在這兒指手畫腳！”藍楓猛然站起來，迅速出手捉住了那人的手腕，反手一擰，只聽“咔嚓”一聲，那人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王子在人家手中，北胡使臣早做好了被污辱的準備，但沒想到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向來道貌岸然的宣朝人就動了手，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觀貴國似乎并沒有談判的誠意。”北胡使臣也不再偽裝，冷下了臉。
“依本將軍看，本來也沒什么好談的。”藍楓又悠悠然坐了回去，“不如我們各自回營，準備開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