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秦三嫂的兒子。
趙夫人從懷里掏出一根發簪，還給黃鸝。
“這是你當初給我的抵押。我讓你失望了，現在把它還給你。這個孩子我也沒辦法養了，也都一起給你。”
趙夫人把襁褓遞給黃鸝。
黃鸝接過嬰兒的襁褓，一陣手忙腳亂，下意識把它交給小云姑娘。
小云姑娘接到懷里。
她托住襁褓的手勢嫻熟，哄著嬰兒睡覺。
韓湘問道：“想必趙夫人已經知道人面豆有問題？”
趙夫人一陣苦笑：“村子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我早就懷疑這些失蹤的人和人面豆有關。但是人微言輕。而且失蹤的人都是孤家寡人，家里沒有血親，想報官都報不了，所以根本沒有人管。但是我們家又實在太窮了，忍不住去黃豆地靠人面豆掙錢。這無異于飲鴆止渴，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好歹我有夫妻兩個人，失蹤了一個，另外一個過去報官。而抓走這些村民的人，肯定對村子非常了解。外村人難以了解各家各戶的情況，本村人才了解。所以本村人出了內奸。毫無疑問，這個內奸當中就有我的丈夫。”
說到此處，趙夫人一陣抹淚。
昏黃的光暈里，她凹陷的雙頰泛著病態的灰黃，嘴角那道常年緊抿的紋路微微抽搐。
“唉，遇人不淑……你們趕緊走吧。他們快來了！”趙夫人再次催促。
“趙夫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反正你家趙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對他失望了。”黃鸝拉住趙夫人的手，邀請道。
趙夫人搖了搖頭。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的娘家都死光了。我離開了他，又能去哪兒呢？雖然他是混賬，但是有時候對我還不錯。說一千道一萬，可能這就是女人的命。其實我很喜歡這個孩子，因為我自己沒有生孩子。但是我們根本養不活他。就算有錢的話，也會被趙金拿去賭。”
趙夫人輕輕推開木門。
夜風卷著淡淡的腥氣灌進來，她單薄的布衫被吹得緊貼在嶙峋的肩胛上，像一片隨時會被撕碎的枯葉。
韓湘輕輕嘆了口氣。
“走吧！不要辜負了趙夫人的一片好意。”
韓湘領著眾人，朝西邊走，正好穿過那片黃豆地。
潮濕的夜霧裹著眾人的腳步聲。
腐爛的豆莢被踩進泥土之中。
“每次來這里，都覺得腥得慌。”黃鸝低聲嘟囔。
“因為這里流了很多死人的血。青樓和礦山經常有人被打死。他們給這些尸體放血，血倒在這黃豆地里，營造出血腥氣，讓人不敢靠近。”小云姑娘輕聲解釋。
“真是一群畜生。”韓湘罵道。
“現在我們往哪去？他們跟得很緊。估計趙夫人騙不了多長時間。柳泌等人為了不讓人面豆的秘密暴露，肯定會拼命抓我們。甚至會殺人滅口。”黃鸝問。
“咱們離開臺州，去越州。越州是浙東觀察使的治所。現任浙東觀察使叫元稹，是白居易先生的好友，也是我叔爺爺的好友。我叔爺爺和裴大人都跟我叮囑過，如果碰到了危險，就去投奔元大人。柳泌現在的官職是臺州刺史，浙東觀察使的官比他大。他不敢輕舉妄動，何況我也是朝廷命官。咱們趁著夜色掩護，抓緊時間逃跑，早點離開臺州，早點安全。然后我們給朝廷寫信，揭發柳泌的罪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