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
韓湘根本沒反應過來。
金乙目光死死釘在李四青紫的嘴唇。
李四癱在地上,脖頸青筋暴起,五指摳著地板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李四中毒了!”金乙判斷道。
他又對過來看熱鬧的店小二吩咐:“趕緊去取金汁過來!”
小二縮著脖子問道:“金、金汁是什么?”
金乙說:“就是廁所里的糞汁。”
話音未落,鄰桌幾名食客干嘔干咳。
店小二苦著臉,額角沁出冷汗,手指揪住油膩的圍裙邊搓了又搓,問道:“客官您要這個干什么?要是把金汁端上來,這些客人還怎么吃飯?”
金乙怒道:“救人要緊,到時候有多少損失我賠你!”
他掌心“砰”地拍在桌面上,震得碗碟叮當亂跳。
不過他略作思考,又改口說:“這里人多,的確不合適,抬到柴房里去。”
金乙和韓湘一起把李四抬到后房。
店小二捏著鼻子,提了一桶金汁過來。
桶沿掛著黏稠的污漬,酸臭氣熏得韓湘喉頭一緊。
金乙捏住李四的下巴,讓他張開嘴,然后舀了一瓢金汁灌進他的嘴里。
韓湘一陣惡心,胃里翻江倒海。他別過頭,余光卻見李四喉結痙攣般滾動,接著“哇”地噴出一灘黑水。
穢物濺在金乙的布鞋上,他卻恍若未覺,又舀了一瓢灌下去。
李四吞下了金汁之后,立刻翻身嘔吐,吐出來不少東西,接著他的臉色好看了一些。
他癱在柴堆旁喘息,眼皮浮腫,嘴角掛著腥臭的黏液,胸口衣襟早已被冷汗浸透。
韓湘對金乙的淡定從容暗暗佩服,但是滿頭霧水,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金乙松了口氣,說:“李四明顯是中毒了,也不知道現在中毒有多深。反正我先用金汁讓他嘔吐,把毒物吐出來,能吐多少是多少。”
“他中的什么毒?”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砒霜。”
“我們跟他一起喝酒吃飯,他中毒了,我們倆怎么沒有事?”
“應該是在我們拜訪他之前,他就已經中毒了。估計有人想殺他滅口,不想讓他給我們泄露機密。”
金乙又問李四:“在我們來找你之前,還有誰找過你?”
李四還在嘔吐。
嘔吐完之后,他坐在地上發呆。
金乙催促道:“快說!他們知道毒不死你,還會繼續來找你!”
李四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說:“自作孽,不可活啊!”
金乙提過一桶水,給他擦了擦身子,提醒道:“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趕緊交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中毒的。今天早上我一起床開門,就發現屋子里擺了一桌酒菜。那酒是陳年佳釀,我忍不住肚中酒蟲作祟,一口氣把那酒都喝光了。可惜那酒太少了還不過癮,我還想喝的時候,你們就過來了。看來那酒中有毒!”
“誰給你下毒?”
“我不知道啊。”
“現在還不說,以后就沒機會說了。”
李四沉默不語。
金乙逼問道:“你是不是在張五斤之死上撒了謊?”
李四突然哭著說:“張五斤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人給我錢又給我酒,讓我請張五斤喝酒,還把他約到孝感寺附近。我問那個人,為什么要做這些事情。他說我只要做就行,到時候有賞錢。我懶得想太多,就把張五斤約出來喝酒,喝完酒之后他就中毒了,然后就死了。我沒想害他!”
“那你為什么說他是被礦鬼害死的?”
“給我錢的那個人讓我對外聲稱,說張五斤碰到鬼了。張五斤倒地上之后,有人把他拖走,不知道做了什么,他變成了黃銅色。”
“那個給你下達指令的人是誰?”
“我不敢說啊,我要說出來,我就要死了!”
“你不說的話,你也要死。沒看到他們要毒死你嗎?你現在說的話反而才能救自己一條小命,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
李四咬咬牙,說:“那個人是江都縣縣令。”
“縣令?”韓湘聽聞,倒抽一口冷氣,窗外的風突然猛烈起來,卷著沙粒拍在窗欞上,噼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