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妻看到這個人是黃鸝之后，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誰？我什么都沒說，請你饒我一命！”
她把這句話翻來覆去念了十幾遍。
黃鸝知道王妻的心思。
她又在裝瘋賣傻。
黃鸝緩步上前，半蹲在王妻面前，微笑道：“王夫人不要害怕，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我知道你是清醒的，而且知道你受了別人的威脅，不敢說真話。威脅你的人殺了你的丈夫，差點還殺死了你！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他們的罪證，等到朝廷的天使過來，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今天我摸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些消息，給你吃一顆定心丸，以后不用再提心吊膽。”
王妻聽到黃鸝的這些話，不再重復剛才的瘋言瘋語，但是也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怔怔地盯著黃鸝。
黃鸝把韓湘金乙的推論和王妻說了一遍：“這一切都鹽鐵使杜式和縣令楊千等人安排的陰謀。他們就是想制造鬼魂之說，恐嚇老百姓，拿捏朝廷，然后改官為私，把偌大的銅礦占為己有。你的丈夫不同意，擋了財路，因此被殺人滅口。監制使金乙也受了威脅。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充足的證人，而且當場宰相裴大人不多久就會降臨揚州。”
她說完之后，等著王妻的反應。
王妻將她的話反復咀嚼，最終露出一絲苦笑。
半晌，一滴濁淚砸在黃鸝手背。
她終于打開話匣子，哭訴道：“我夫君死得慘啊！縣令是我鄰居楊萬的堂弟。他們多次找我夫君，讓他配合他們的計劃，我夫君不同意，他們就狠心把我丈夫殺了，埋在地底下。之后楊萬裝模作樣跑出來安慰我，又編造出他爺爺殺人和他代替爺爺還債的戲碼。我的公公婆婆都相信了。我明明知道他們是殺人兇手，卻不能說，眼睜睜地看著楊萬被我公公婆婆當做恩人。后來他們還想殺我。還好我略有急智，裝傻躲過一劫。”
黃鸝暗嘆王妻反應快。
設身處地，如果當時她是王妻，估計想不到裝傻的妙招。
她問：“你丈夫是怎么掉進地底下的？當時土地真的裂開了么？”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和韓湘，至今無法想象。
王妻苦笑著說：“的確如此。去年的九月十五日晚上，我和我夫君正商量著如何向朝廷舉報杜式等人的陰謀。地面突然裂開，里面鉆出一個人把我丈夫拉下去了。然后土地又合攏了，接著楊萬從窗戶跳進來，讓我編造尸體拉我丈夫下地獄的謊話，不然的話也要把我拉進去。我害怕極了，只好照做。接著又配合他出去喊人救命。然后他又跑回來，建議我公公挖地，把我丈夫挖出來，最后說出礦鬼害人的傳聞。當時我嚇傻了，只好配合。我甚至以為地底下真的有鬼。不過后來我才知道，根本沒有鬼，一切都是機關。”
黃鸝感覺距離真相越來越近，心跳越來越快，連忙問道：“什么機關？”
王妻咬咬牙，下定了決心，介紹道：“原來我家地底下有隧道，還有許多巨大的箱子，箱子裝著泥土，如同墻壁一般。此外墻壁以鐵鎖鏈接著開礦時用來看山的巨力絞盤。他們利用絞盤把銅箱子拉開，就好像土地裂開一樣。”
“原來是開礦用的絞盤。難怪我們想不到……你是怎么發現的？”
“后來我自己也掉進裂開的土地之中。我雙手雙腳撐著旁邊的壁沿，看到了絞盤的繩索。這才知道真相。而我也明白了，他們把我拉進去，其實是在警告我不要跟你們多說話。所以我才裝瘋扮傻。他們已經殺了那么多人，不在乎多殺我一個。就看我上不上道。我為了活命，也只好把他們害死我丈夫的仇恨埋在心底。唉……”
王妻說完之后，不停哽咽哭泣。
同時也很后怕。
如此今天的秘密，她一直藏在心里，找不到人傾訴。
黃鸝此行不虛，查清楚了王生之死的真相，接著試探問道：“王夫人，你能寫下供詞并且畫押嗎？”
王妻苦笑道：“我不敢。除非裴相已經到了揚州，能確定能給我撐腰。否則，這些話我不會跟第二個人說。我知道你會笑話我膽小，那我也只能忍著嘲笑。因為他們肯定會殺死我。”
黃鸝道：“我們自然不會強求你。惠覺方丈跟你同樣的想法。你能告訴我這些真相，對我們的幫助已經很大了。”
天快亮了。
黃鸝收獲滿滿，打算離開。
而王妻傾吐心中抑郁，臉色好看了許多。
黃鸝走到門口，又轉了回來，問道：“這樣看來，那三個礦工也是杜式和楊縣令殺死的？”
王妻道：“我認為是這樣。他們和我夫君關系好。我夫君死后，他們一直四處奔走，想要查得真相。可惜死于非命。唉……”
“你丈夫對礦洞極為了解，想必你也耳濡目染，懂些皮毛。所以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什么問題？”
“據傳，那礦洞之中聽到和尚念經的聲音，可是附近根本沒有和尚，那聲音是怎么來的？”
“我丈夫跟我提過，礦洞之中藏有中空管道，他們把這個管道叫做地聽，是戰亂時用來傳遞情報、指揮作戰的工具。一般人都不知道內情。和尚在礦山之外念經，聲音能通過管道傳到礦洞里，讓別人覺得是死鬼在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