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手爐重重磕在案幾上。林疏雨乜斜著眼睨他,蔥指捻著帕子掩住微翹的唇角:“油嘴滑舌!”
【這臭小子愈發會哄人了,不過還需要我提點,遲早找個機會把他吊起來打。】
許舟:“……”
林疏雨那點子惱怒早化作熨帖,連帶著嗓音都柔了三分:“朝槿丫頭那兒...”
“明日便去探視。”
“瑤云呢?”
“大小姐身體抱恙,未曾見到人。”
許舟垂手而立。
【身體抱恙……唉】
林疏雨揉著眉心嘆氣,纏枝蓮紋護甲在額間映出細碎金芒:“女兒家面皮薄,你便不能學學戲文里死纏爛打的蘇拙?”
見女婿仍垂首不語,氣得扯過軟枕擲他:“榆木腦袋!滾回去溫你的書!”
直到那道青衫融進暮色,貴婦人忽然直起身子,狐裘滑落也顧不得,咬著指甲在暖閣里打轉:“采薇,去把庫房那對纏臂金取來!”
見大丫鬟欲言又止,她柳眉倒豎:“又不是給你添妝!明日便叫牙婆帶人來看——要腰細腿長的,最好讀過《璇璣圖》的...”
忽然瞥見縮在角落的習秋,嗤笑道:"你躲什么?就你這豆芽菜身量,送去給姑爺研墨都嫌硌手!"
習秋:“……”
二更梆子響過,許舟放下書關好窗戶。汀蘭裹著杏子紅綾被睡得正酣,床腳炭盆烘著半濕的繡鞋。他掖了掖被角,也上了床。
今天修行功法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很快便運轉起功法,精神力集中到了頂峰。
丹田處流轉的真氣忽如沸水翻騰,許舟躺在床榻上,額間滲出細密冷汗。往常如臂使指的行氣路線竟生出滯澀感,脊梁骨竄起蟻行般的麻癢,仿佛有株藤蔓要從琵琶骨破體而出。
“這是?”
他閉目凝神,耳畔汀蘭均勻的呼吸聲漸如潮水退。當靈臺空明剎那,窗欞凝結的夜露“嗒”地墜在硯臺,這聲響竟似梵鐘轟鳴,震得神識激蕩——
焦土千里忽現,那抹新芽正吞吐碧色熒光。蒼穹云渦翻涌如墨,雨滴竟懸在半空凝成翡翠珠串。新芽舒展嫩葉承接甘露的瞬間,許舟只覺天靈蓋似被月光洞穿,整個人輕若柳絮飄搖而起。
睜眼時,燭火仍在他肉身指尖跳躍,汀蘭抱著他腳踝咂嘴嘟囔夢話。而此刻懸在房梁的“自己,正透過雕花承塵望見瓦縫間漏下的碎星。
“這是?神魂出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