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鞘突然從被窩里飛出來,釘在門框上亂顫。司琴吐了吐舌頭,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西廂房的燭火熄滅時,許舟正在窗下臨帖。汀蘭捧著繡繃縮在炭盆邊,針腳歪歪扭扭的鴛鴦被她繡成了胖頭魚。
“公子……”小丫鬟委委屈屈舉起繡繃,“這眼睛總也繡不圓。”
許舟瞥了眼慘不忍睹的繡面,筆鋒在宣紙上游走:“明日去針線房要個圓規。”
“公子又取笑人!”汀蘭氣鼓鼓地咬斷線頭,許舟抿嘴笑了笑,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更漏滴到子時,許舟忽然擱筆:“去睡吧。”
汀蘭揉著眼睛去鋪床時,他望著窗外的飄雪出神。
“公子?”汀蘭抱著錦被回頭,“床暖好了,快上來吧。”
許舟吹滅燭火。
許舟剛躺下,就感到眉心一陣溫熱。一尾陰陽魚在氣海中輕輕擺尾,一縷若有若無的呼喚從虛空傳來。
“那位前輩找我,我神魂出竅去了。”
“好,公子。”
他抱了抱身旁的汀蘭,為她蓋好被子,神魂離體而出。
混沌夢境依舊浩瀚無垠,陰陽太極圖在虛空中緩緩旋轉。
白色光影背對著他坐在星輝中,發間冰玉髓泛著幽藍微光。
“前輩。”許舟躬身行禮。
白色光影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許舟這才注意到,混沌空間中的星辰黯淡,百丈外的虛空竟懸浮著一顆赤紅靈珠,正吞吐著灼灼炎氣。
白色光影嘆了口氣,廣袖輕揚間甩出一方雪帕,飄飄蕩蕩罩住了那顆躁動的靈珠。
許舟沒敢多問,落在她身后三步處,青衫被罡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注意到身影今日發間別著支冰晶步搖,墜子竟是陰陽魚形狀。
月白裙裾在虛空中泛起漣漪,清冷嗓音混著星辰流轉的簌簌聲:“昨晚的故事,前面應該還有吧?”
“前輩怎么知道?”
許舟心頭微震。昨晚的西游記的確簡化了很多,只是為了把主要的故事講出來而已,并未想到要逐字逐句的講,沒想到這位第一次聽,竟然就知道前面還有。
此刻太極圖邊緣的符文正組成“鴻蒙”二字,隨著她指尖輕點不斷重組。
“我反復想了多遍,總覺得前面還有些遺漏。”她指尖輕點,符文重新排列成四個莫名的字符,“應該是背景。”
“卻有遺漏。”
“詩曰:”許舟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聲音不自覺帶上韻律,“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話音未落,整個空間轟然劇震。
陰陽魚竟逆向旋轉,黑魚眼中迸出金光,白魚尾端涌起濁浪。許舟踉蹌著扶住突然凝實的星柱,見月白身影素手結印,將四散的符文聚成經文。
“繼續。”她指尖凝出冰毫,在虛空寫下“十二萬九千六百歲”。
許舟強壓心悸:“蓋聞天地之數,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為一元。將一元分為十二會……”
“停。”冰毫突然炸裂,月白身影蹙眉望著潰散的字符,“從頭開始。”
如此反復七遍,每當念到“天開于子,地辟于丑”時,太極圖就劇烈震顫。許舟喉間泛起腥甜,魂體已現裂紋,卻見白色人影中星河倒轉,竟陷入某種頓悟狀態。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當第八次念至樵夫吟唱時,許舟突然發現那些潰散的符文并未消失,而是在月白身影周身結成繭狀光幕。他每念一句,光繭就剝落一層,露出內里流轉的陰陽雙魚。</p>